所以他只是大笑起来:“苏丹的兄弟可不是一个好名词,杜阿尔特,从他们的曾祖开始,他们就习惯于用弓弦绞死自己的兄弟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让您早日离开伊斯坦布尔的缘故。”杜阿尔特板着脸说。
朱利奥举起手中的书,挡住了自己的脸,他当然也想早日回到罗马,问题是,苏丹的黄金与女奴没能牵制住他,苏丹的图书馆却让他流连忘返——此时奥斯曼土耳其人的信仰虽然已经逐渐变得刻板与专制,但自十世纪流传下来的理性教派依然有着一部分教徒,又及,从塞利姆一世的祖父开始,历代苏丹都是开明豁达的人,以至于他们共同保留下来的希腊、波斯与阿拉伯文化的典籍与记载,比罗马乃至整个欧罗巴都要多——像是他手里的这本古书,就是一位叫做花拉子密的波斯数学家撰写的,他同时还是天文学家与地理学家,是巴格达智慧之家的学者,他的代数学是第一本解决一次方程式与一元二次方程式的系统著作,他在后世被人们称之为代数的创造者。而就在他的身侧,是一个阿拉伯炼金术师发明出来的蒸馏器图本,意大利人们用于蒸馏烈酒与花露的器皿就起源于此,而这本图本上有着整整十二种蒸馏器的样式,欧罗巴人迄今为止也只有三种。
若说文化灿烂繁盛,朱利奥必须承认,欧罗巴人暂时还无法与他们口中的野蛮人相比。
他不禁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除非我真的留下做了君士坦丁堡的牧首,不然我是不可能在这里看完所有的书的。”他在心中计划着要用自己的火炮与火枪来换取哪一部分的书籍,一边向杜阿尔特微微一笑:“对了,小科西莫呢?”
杜阿尔特瞪了他一眼,都是这个父亲做的好榜样!“他最近时常与苏丹的儿子苏莱曼皇子在一起。”应该说亲生父子总是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吗?小科西莫无疑继承了朱利奥美第奇的大胆,而苏莱曼皇子也一如他的父亲一般贪婪与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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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距离朱利奥一行人暂居的宅邸不远的托普卡帕宫里,mǔ_zǐ 之间的交谈还在继续着,而且仿佛心有默契一般,王太后也提起了苏莱曼。
“艾谢已经死了。”王太后冷漠地说,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女人,就如帝国只能有一个苏丹那样,苏丹的后宫也只能有一个主人,但塞利姆苏丹对母亲的眷恋显然不如苏莱曼对艾谢夫人般的深厚,在艾谢夫人还在托普卡帕宫的时候,塞利姆苏丹对她极尽宠信,甚至允许她害死自己的子嗣,王太后除了安享天年之外,根本无法往宫务里插入自己的人手,幸好那个愚蠢的哈弗林为她除掉了这么一个心头大患。
对于她现在仅有的孙儿苏莱曼,王太后即便不是那么憎恶他,却也不怎么喜欢他,只是如今塞利姆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当然不会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她说,“苏莱曼也已经到了要被分封的年纪了,让他留在伊斯坦布尔,既不符合传统,又会令他伤心,不如给他一个流蜜的福地,让他去为自己的父亲做事吧。”
塞利姆苏丹却犹豫了,他见到过朱利奥与他的继承人在一起的样子,虽然他认为朱利奥对于名义上的侄子,事实上的亲生子过于溺爱与软弱了,但他偶尔……是的,偶尔也会想要如同那个基督徒那样享受一番父子之间毫无遮掩与欺瞒的天伦之情,而苏莱曼皇子也仿佛领会到了什么,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他们一直如同一对普通的父子一般形影不离,亲昵无间——他今天还约定了要与苏莱曼一起去打猎。
“让我想想。”事实上,在1509年的时候,巴耶赛特二世就曾经给了苏莱曼克里米亚的卡法的总督之位,只是苏莱曼还未来得及动身就任,巴耶赛特二世就被谋刺了,之后的动乱固然不必多说,在第二个儿子尚未出生前,塞利姆苏丹并不怎么愿意让苏莱曼离开自己,离开伊斯坦布尔。
“好吧,这是你的事情,我并不想太多插嘴。”王太后看似宽和地说道,然后向苏丹示意,“看看这个女孩。”她说,与此同时,已经受过了指导与暗示的侍女跪坐在地上,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揭开了面纱——至此塞利姆苏丹才发现,她有着一双如同小鹿般的棕色眼睛,非常可爱,又有着小巧的鼻子与嘴,面颊上的红晕犹如朝霞般的美丽。
“这是来自于阿尔巴尼亚的一个女奴,她的父亲曾经是个基督徒的教士,而她曾经和她的父亲学过书写与阅读,”王太后说:“我为你挑了她,我的儿子,把她带到你的卧房里去,和她生下你的儿子,”她握住侍女的手,把她送到苏丹怀中:“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许许多多的孩子在宫廷中的庭院里跑来跑去了——这本是艾谢应当做的事情,但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误的,所以,现在,塞利姆,你要有比你的父亲巴耶赛特更多的儿子,这样才能从中挑选出最强的,最聪明的一个来做将来的苏丹。”
她简直可以说是满怀憧憬地这样说道,却没注意到塞利姆苏丹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轻轻落在侍女的瘦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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