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俶的确考虑过使用杠杆一点一点把巨石掰下去,但是现在不合适。
这种办法太慢了。
在整个部族的注视下,一根根原木被杨俶抬了出来,在巨石和河岸之间摆出了一个滚木通道。
杨俶当然不担心成功率,按照现代推算,当年金字塔就是用这个方法建造的,不然一块数十吨的巨石,要怎么运到建造地。
的确这准备工作的时间长了点,不过在场众人都没接触过相关的知识,一头雾水看着杨俶进进出出。
巨石和河岸之间的“轮子”已经搭建完毕,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巨石放到“轮子”上去,这显然也不能烦劳其他人。
杨俶把一根原木抵到巨石面向河岸的边缘,让后在另一边搭出了一个杠杆结构。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掰起地球。
杨俶把那最结实的木棍一端插入巨石底部,以一块圆石为支点,开始在另一端发力。
花岗岩巨石被撬起来了。
它被撬到了原木上——在原木圆形横切面的邀请下,在河岸往河谷的倾斜之力推动中,整块巨石开始滑动,就在那些原木组成的梯道上。
杨俶恍惚之间忽觉眼前闪过一幕,那是共和国的巨舰改装下水,船舷彩带飘扬,乘风破浪,巍巍启航。
未来某一天,我要让河湾地的势力扩张到入海口,把那扬起风帆的巨舰送进大洋,我了解季风与洋流,我知道碧涛的那一旁,日月星辰为我导航,我能降服惊涛骇浪,我要把文明的火种,在整颗星球点燃。
轰隆——原木旋转。
巨石在上面划过。
它越来越快,十余米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负重的人类看来,宛如天堑,而在构建完整的机械之力运转之下,只是转瞬。
巨石划过一道残影。
落入大河。
“咚——!”白浪飞溅。
整个部族看到眼前一幕,唯有粗重的呼吸声。
虎牙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他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兄长隼翼,他眼眶中涌起热泪,似是要哭,可最后只能发出不知所谓的干嚎。
那块整个部族都无可奈何的土地,居然在这瘦弱的人类手中开垦出来了?
那是块能种植作物,养活数名人口的沃土啊。
没错,这个叫杨俶的异族,他做到了,只是转瞬间,掰下杠杆——巨石上原木——在重力的作用下滚动,落入河中,溅起惊天骇浪,发出震彻荒原的巨响!
杨俶此时却没有半点自豪。
这根本不是我杨俶智慧所能企及的部分,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是人类数千年文明的结晶,我是那海滩旁捡贝壳的少年,有巨人的肩膀待我攀登,我只是那些求知者中小小的一员。
“我用了点花招,想必你不会介意。”杨俶来到虎牙面前,大方坦白。
虎牙一个巨汉,此时却满脸热泪:“不,这不是花招,这就是你的力量!我是荒原的猎手,我也会借用陷阱的来狩猎,你做到了,就是做到了!”
“我很好奇你的身世。”杨俶盘膝而坐。
虎牙凄然一笑,缓缓道来。
他是野牛脖与异族女人的后裔,他母亲的部族在五年前找上门来,说要除掉这个女人和她的孽种。
异族杀来,虽然仅有十人,但河湾地百余人的部落,居然无法抵挡。
少年虎牙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刺死在长矛上,看着野牛脖拼死相争,最后换来自己被放逐的结局。
他知道这辈子该干些什么,他从踏入荒原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而从那一天起,就没能有其他部族再骑到河湾地的头上。
他就要做到了,可杨俶却横在眼前。
杨俶若有所思:“你母亲的部族,全部都是淡黄发色,大眼眶。”
虎牙惊道:“你怎么知道。”
“不但如此,他们还来自北方的冰雪之地,他们以岩洞为居所,狩猎为生。”
虎牙惊讶到无以复加:“你,你知道我母亲的部族?!”
当然知道,杨俶心中那丝疑虑终于砰然烟消云散,他知道了虎牙为什么有这种体格,这种神力,因为他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人种。
他特么是尼安德特人和克罗马农人的混血后裔!
人类分批冲出非洲,征服地球,在我们的上一批人种中,有一群特别彪悍的家伙,他们的骨骼和肌肉结构产生的力量能够轻易达到现生人类的两倍水准。
难怪虎牙长相奇异,难怪他天生神力!
死在尼安德特人长矛下的洞狮、剑齿虎和猛犸不计其数,但他们到底还是灭绝了。
还是那句话,强悍的个体,永远无法与有纪律组织的军团匹敌。
克罗马农人,也就是我们现代人的部族,在一种名为“战争艺术”的同进共退的技艺之下,灭绝了上一代人类,统治了地球。
杨俶笑了,他把手按在虎牙的头顶:“你,想要为你母亲报仇吗。”
“想!”
“你,渴望力量吗。”
“请赐予我像你一样的力量!”
“好,我允你北国的雪原,允你摧山的神力,允你镇海的惊涛,而你,应当带上你的战锤,为我征服双目可视的大地。”杨俶抬起下巴,纵然眼前的巨汉拥有能将他撕碎的怪力,但此刻跪在他的眼前,宛如蹒跚学步的孩童。
虎牙一把拔出杨俶的匕首,尤丽娅急上前来,却被杨俶用眼神阻止。
虎牙唰唰唰三刀,刻在自己的前额。
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那是部族最古老的血誓。
他把这条命,交给了眼前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