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使出招数,硬是逼水灵必须先喂它两口才可以吃。
“馋鬼”禁不住它的“苦苦哀求”,水灵还是很义气地帮他祭完五脏庙。
斗室内,一人、一豹,开开心心、和乐融融地,吃到亥时将近,才满足地跑到后院取井水冲凉。
跟昨儿清晨一样,天一亮,黑豹大哥就不知跑哪儿玩乐去了。
而水灵丢在上林苑忘了挑回来的木桶,却好似长了脚般,自动自发回到屋里,并且照旧装满豆腐脑。
是它,百分之百错不了。水灵再也不敢将它等闲视之了。
好在它只会做不会卖,否则她岂不是要被他拚垮了。
一连三天,乌长云准辰时一周便来报到,每次总要“瞌”掉三大碗,而且绝不给钱。他说那是给水灵抵债用的,还一再声明是抵利息,不是抵本金。
“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喔,”水灵讥讽他,“像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捞财鬼,想必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乌长云蒲洒地牵起嘴角,“光靠你那二两四分钱怎么致富何况我乌某人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万贯银两与我何干哉”
讲白一点就是:他是专程冲着她来的。这人从头到尾都在设计她,可恶
水灵扬着秀眉,嫣然一笑,并且故意笑得极尽妩媚。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马不知脸长”
其实拿他跟马比是绝对不恰当的,他这副尊容,粗扩中带着俊朗,是普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美男子,如果硬要挑出他的缺点,那就是太狂了。这股充盈着原始狂野的气势,老是今置身在他周遭的人感到沉重的压力,闷得险险透不过气来。
但这也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水灵遇见过许多自命风流倜傥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引人遐思。
她恼他、气他,却十分渴望见到他,相当复杂的一种心绪。
乌长云学她扬扬眉,生疏得有点滑稽地瞪起半边眸子。“何止知道那个而已,我还知道乌鸦配凤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和皇天不负苦心人。”说到后来,他的神情显得相当专注,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水灵莫名地,心口怦怦乱跳,两朵红云蓦地飘上她的双颊。她不喜欢自己这种不寻常的心理反应,她一定是太累了、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
“你既然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才二两四就想把她娶回去当妻子,水灵觉得这种超低价码让她“跌股”到姥姥家去了。
“说得对极了。”乌长云仍是一径微笑着,一手把玩手中的汤匙,眼光深邃,直探她的心门。“所以你就不应该勉强住那间破旧的木屋,勉强卖豆腐脑,勉强度日子,还勉强把自己留得年纪一大把,犹不肯认认真真的嫁个好人。”
“你说谁年纪一大把”水灵剑拔弩张,恼他将话说得太坦白、太毒了。
“当然是你呀还有谁”乌长云假装没瞧见她燃着两簇怒火的眼瞳,继续发表感言,“你何妨睁开眼睛看看方圆十里内的姑娘们,谁像你过十八岁了,还巴望着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告诉你,再摆下去就要发霉了,到时候没”
“你住口”士可杀不可辱。水灵涨红了脸,猝然挥出粉拳。
乌长云大概是脑袋瓜子坏掉了,不闪不躲,竟还挺起胸膛迎过去。
“唉哟痛死我了。”他忙抚着胸口,顺便连水灵的柔夷一起按住。“完了,我气喘不过来了,我我撑不住了。”
白痴都知道他在骗人
水灵苦于右手让他紧抓不放,怎么也抽不回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大半是熟识的乡亲,怎么办嘛假若她是单纯的被调戏,还能够理直气壮的大叫“非礼”,坏就坏在是她先出手,连隔壁的赵叔都看见是她挥拳,乌长云才逮住机会使坏,这这这
清官难断感情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人家乌长云表现得也不是太过分嘛。
“你放手”她嗔怒地噙着两汪泪水。
“不放。”他固执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除非你答应不勉强。”
“不勉强什么”这人说话颠三倒四,一点也不合常理,水灵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不勉强不嫁给我。”
说有这种催婚法,转来绕去总是盯着人家的终身大事不放。
水灵莫可奈何地叹口气,“我又不认识你”
“认识。”他即刻以最慎重的语气纠正她,“我叫乌长云,是你的头号债主,嘿嘿你该不会是想翻脸不认帐吧”
气死人了,翻个大白眼给他看。水灵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努力维持她惯有的淑女风范,她不要为了这个“半”陌生人,被左邻右舍取笑她。
“好嘛,就算我认识你,但我也还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父母、兄弟姐妹、年纪这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怎么能够冒险嫁给你呢”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东西。”乌长云如释重负地露出他皎白的牙齿,安心地提上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那么请洗耳恭听我娓娓道来。”
文学程度有够差居然叫她洗耳恭听。
“我家住长白山上,父母早已亡故,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至于我所赖以营生的是”这可难倒他了,到目前为止他的确还没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
“关于这一项,我可以代你回答。”水灵狡黠一笑,“统统加起来只有四个字招摇撞骗。”
“对喔”他好似获得了重大启示,兴奋得眼睛发亮,“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职业可以做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启蒙良师。”
这个人有毛病而且病得还不轻,否则就是他的演技超级烂,才会装得如此不象样。
“我不是你的良师,我是你恶搞下的牺牲者。”水灵脱不了身,又不敢贸然举起左手加入战局,怕被他也压在胸口,那她真的是会羞死掉。
此刻,她突然好想念黑豹大哥,如果它在的话,他就不敢这般造次。
“在想什么”见她心不在焉,乌长云微微地有些不悦。
“在想”
“想我”他是自信过了头。
“臭美”她轻颦薄怒的模样,越发显得娇美动人。
“口是心非。”他讥谓地望向她,将她的手从胸口挪开,紧紧捏在掌心。“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心领就是了。”
自大狂“你不必心领,直接收下来就好。”水灵忍无可忍,左掌成拳,冷不防地击向他的胸口。
碰,正中心口。乌长云僵直着身体,非常有男子气魄的,将她的重捶照单全收。
这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一大跳。他不会有事吧水灵看他眼不眨、嘴不笑、两手低垂,似乎伤得很重。
心里毛毛的“喂没事就吭一声,别装模作样吓人。”她吼道。
乌长云的确准备要吓死地,任凭她怎么摇晃,他就是一动也不动。
水灵急坏了,别真的打伤他,那往后她就不必卖豆腐脑,改去蹲苦牢算了。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没有
凑近点再探清楚点惨了,她一颗心逐渐冷却当中。再殿起脚尖瞧瞧,她不相信乌长云突地就势吻上她的脸。
啊水灵一惊,连叫声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鲁男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
“你好大的胆子,”她眼中弥漫着一层雾气,威胁着将夺眶而出。“你居然敢冒犯我,以为我孤苦伶仃就不需要尊严,就不必被尊重了吗”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乌长云一脸无辜。
“哪有”水灵低吼。
“不然你靠我这么近干嘛”他一点也不认为他有错,是水灵的“动作”深具犯罪的诱因。
“我”她真是百口莫辩,“我只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气息。”
“我若没有气息不就躺在地上翘辫子了吗不相信你连死人是不会站着的道理都不懂。”明明是在媚惑我嘛,乌长云如是想。
水灵咬咬牙,转头想向赵大叔求救,怎知他居然咧着一张大嘴,笑得夸张得令人好火大。
她正苦思该如何报复乌长云的羞辱时,市集尽头陡地传来一阵暴喝声
第三章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是她哥哥的声音阔别半年多了,他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水灵尚未响应过来,乌长云已经拉着她的手,朝人群中挤过去。“先去看看再说。”
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水灵护在他身前,以避免有不肖之徒乘机揩她的油。
几乎所有来逛街的人,全都被吸引到这里来了,围了一圈又一圈。水灵踮着脚,还是不够高到足以看清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哥哥会一声接连一声的求饶
乌长云灵机一动,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水灵起初还喃呢着不好意思,但很快地,她就被场内的情景吓得忘记羞赧。
张德宝的两名爪牙,持着棒棍,把晏子韶打得抱头鼠窜,布衫上血迹斑斑,叫人看了怵目惊心。
“不要,不要再打我了”他几近哀嚎地躲在街角,四肢不停地发颤,脸色苍白得吓人。
才几个月不见,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水灵的心绞痛得不能自已。“快放我下来。”她要去救她哥哥。
乌长云也不拦阻,双手使劲将她推向人群中央。
“你们给我住手”水灵咆哮地吼向张德宝及两名大汉。“我哥哥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道样没命地打他”她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晏子韶。
众人经她一吼,无不吓一大跳。围观的群众起码有好几百人,没一个敢出来替他解围,而她一名弱女子居然有这份胆识,细听之下,方知原来他们是同胞手足,难怪愿意涉这个险。
“哼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张德宝右手一扬,成堆的纸条跟着滚向空中,又慢慢落在水灵面前。“看仔细,这可完全是他亲手签的字、按的指纹。”
水灵随便抓了两、三张,上头全是五十、一百不等的借据。她哥哥是怎么啦才多久的时间,又欠了人家这么多赌债,难不成他离家这段日子,不吃、不喝、不睡,光赌博
她伤心地委顿在地,下意识的将目光瞟向前方,寻找乌长云。她相信此时此刻只有他可以帮助他们兄妹俩,因为他有钱,又喜欢放高利贷,武功也高强。
但他人呢为何才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喂”张德宝烦躁地叫嚣着,“你看清楚没,打算怎么还你哥这笔债”
水灵望向她哥哥,看他对自己这种堕落的行为跟结果做何表示。
晏子韶根本不敢看她,一颗头低得快触到地了,半句话也不敢说。
唉有兄如此夫复何言她咬紧牙根,悲怆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很好。”张德宝的脸色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早早答应了,不就可以免去这种血腥的场面。”姜还是老的辣。他就不信凭他会斗不过这个小妮子。“今晚戌时,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随着他们的离去,众人也跟着散去,谁也没兴趣留下来询问她究竟答应张德宝什么大伙的目的是看戏,既没了戏可看,当然就走人啰
留下他们兄妹俩幽怨地对望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水灵问。
晏子韶一骨碌爬了起来,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尘。看样子,他的伤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不会让你平白受苦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得慷慨激昂,宛如要出征似的。“你等我,再过三、五载,我一定到汝临县接你回来,过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
“你也知道那件事”水灵怀疑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始终不敢正视她。每次做错事的时候,他都是这种表情。
“张德宝有跟我提过。”他双手交握,不停的搓捏着。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骗人,还拼命的去赌”她把他的手臂扯过来,强迫他对着自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问,全身晃来晃去,藉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自从爹娘过世以后,咱们”
“不要跟我扯那么多废话,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确定他仍然爱护她、关心她,这样她的牺牲才有价值。
“灵儿”晏子韶恳求地说:“哥哥是不得已的。”
“够了,什么都不必讲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一点迹象便全明白了。
连她的亲哥哥都帮着外人,想利用她去谋图别人的财产,她还能说什么
见她沉默不语,晏子韶唯恐她临时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横竖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那个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个,根本用不着那么多钱,咱们就算是跟她暂借的,只是先不讲明,等将来赚了钱再还她嘛。”他说得口沫横飞,毫无愧色。
水灵的胃却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出来。
“怎么赚你除了会赌还能干什么”并非水灵蓄意瞧不起他,实在是他太不长进、太堕落了。
“这也难说呀,说不定我手气好,一个晚上就把本翻回来还有剩。”
“十赌九输哪”水灵连劝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凭你那烂技术,甭说一个晚上,即便给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摆明是瞧不起我”
他还有脸动怒呢
“我这是点醒你。”三十出头的人,好坏都分不清楚。“不要以为张德宝这条诡计一定会成功,万一砸了锅,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去还他。”她只能让他利用一次,绝不可能还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气,几句话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气来。“总之你要认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
晏子韶拍拍屁股,便朝张家口走去。
“你上哪儿”水灵追喊道。
“到处走走,说不准到合江馆喝两杯。”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话。
什么节骨眼了,亏他还有心情喝酒。
水灵原本想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好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肴,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不用问了,他不会回去的,他压根不眷恋那个家,甚至她。
望着他的背影一跛一跛的消失在巷弄底,水灵鼻子一酸,淌下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