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而他不仅闯进她的闺房,还将衣衫不整的她紧抱在怀中。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他应该知道才对,他这样做是否已经代表要负起女儿的一生了呢
“知道。”简翼正视着他,沉稳的回答。
“你确定吗”他严整的盯着他。
“确定。”
既然他都这般明确的回答了,金大富自然没理由再阻止他。他退后一步让了路。
“老爷,你快点阻止少庄主呀,小姐她”婵娟不明就里,只知简翼这样做于礼不合。
“稍安勿躁。”金大富截断她道。
“可是小姐她”
“翼少主会好好照顾喜儿的。”他相信的说。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见老爷已迈开大步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她呆愣了下,也立刻追了上去。
金大富在船舷边追上简翼。
“简翼,你要带喜儿上哪儿去”既已确定他将会迎娶爱女成为自己的女婿,金大富便直呼其名讳,不再以翼少主相称。
“城里客栈。”他回答。
在客栈中养病绝对优于湿冷的船舱,况且城里大夫多,一个不行就换一个,他就不相信整个新城州找不到一个能够医好喜儿的大夫。
一听见他的回答,金大富便立刻了解他的用意,他对他点了点头。
“安顿好之后,派人回来,我让婢女准备些换洗衣裳给你们送去。”
简翼迅速点头,抱着喜儿走上岸边,跳上归燕替他准备好的马车,瞬间驾的一声,马蹄嚏嚏作响,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向东狂奔,穿过几个村庄,即进入新城州的州城。
简家庄在新城州里拥有两间票号,所以不仅简翼对此城不陌生,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归燕和如箭亦是如此。
一进城门,他们立刻兵分两路,归燕驾着马车直奔向城内最豪华的新城客栈,而如箭则转往城中的简家庄票号之一,吩咐该处掌柜为他们寻找名医。
客人出手越大方,小二的动作越快。
马车停在新城客栈前还不到一刻,喜儿已被安置在客栈中最豪华的金凤斋里。房里雕梁画栋、美不胜收,但简翼压根就没注意到,一双忧郁愁惨的眼就这样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床上苍白孱弱的小脸。
“归燕,去看如箭为何还未将大夫请来。”他头也不回的沉声命令。
“是。”站在房门边的归燕立即应声。
他转身拉开房门,前脚才刚踏出门槛,就见如箭朝这儿急步走来,身后还跟着新城州简家庄票号之一的掌柜,和一名气喘吁吁,年过半百,肩背布巾的老翁。
“少主,如箭带大夫来了。”他跨回房内禀报。
“少主,大夫来了。”如箭晚他一个步伐踏进房里,恭敬的说。
“少主。”随后而至的掌柜亦跨进房门,恭敬的作揖。
“大夫呢”简翼回过头来,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站在门边的三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外,就见气喘吁吁的老大夫终于走到房门前,同时再也忍不住疲累的停下脚步来歇息喘气。
如箭和归燕对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举步跨出门槛,一左一右的将老大夫挟进房里,送至少主面前。
“啊”
老大夫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没气绝,他双目圆瞠,惊恐莫名。
如箭和归燕在一瞬间又退回到房门前,恭敬的立在那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大夫,麻烦你了。”简翼从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让位给老大夫。
他的声音简然沉静,却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让老大夫不敢怠慢,立刻一脸严肃的就定位,坐下来替床榻上病恹恹的姑娘把脉。
房里一片沉静,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怕扰了老大夫看诊。
好半晌,终于见老大夫将喜儿的手盖回棉被之下,然后缓慢地抬起头来。
“大夫,她的情况怎样”简翼着急的看着他,一颗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的难受。
“只是染了风寒,情况虽然严重了点,但是并无大碍。待老夫开张药方子让你们抓药,只要按时吃药,不出几帖就能康复了。”老大夫起身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倘若她一直昏迷不醒要如何喂药”简翼问出心中的忧虑。
“昏迷不醒”
老大夫转头看向喜儿。明明她的眼睫就已经轻轻地在动,眼看就快要醒过来了,又怎会有昏迷不醒的疑虑呢
“姑娘就快醒了。”老大夫说。
简翼闻言,立刻转头望向喜儿,就见她眼睫连续颤动了几下,果然缓缓地醒了过来。
“喜儿”他激动的冲至她身边,炙热的瞳眸紧紧地锁住她灵秀的小脸,一眨也不眨的,就怕眼前这一切只是个幻影。
喜儿眼神迷蒙,犹如在梦中。
“翼”她虚弱的朝他唤道,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但却让他重重地震了一下。
翼她喊他翼就跟梦中她喊他的方式一模一样
这是凑巧吗或者她真的跟他拥有着同样的梦
简翼浑身一僵,被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又将现实与梦境混为一谈呢真是走火入魔了
他用力的甩了下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你觉得怎样,有哪儿不舒服的”他柔声问道。
迷蒙的眼须臾未离开过他的脸,好像怕一眼眨,他就又会消失一样。她虚弱的伸出手,简翼毫不犹豫的握住她。
她忽然温婉的对他绽露一丝虚弱的微笑,哑声回答,“我没事”只要他回到她身边就够了。她好想他,好想。
她微笑着,再度闭上眼睛。
一见她闭眼,简翼顿时慌得六神无主。
“喜儿”他惊叫,见她始终没再睁眼,又焦急的起身转头寻找老大夫求救,甚至还因为慌乱而差点踢倒凳子。
一旁的如箭、归燕都不觉瞠大了双眼。这是他们向来稳如泰山的少主吗
“大夫”简翼满脸惊慌的叫道。
“老夫看看。”
老大夫走上前驼着背替她把了下脉,又看了她安详的睡容一会儿,这才放下她的手退后一步。
“姑娘只是睡着了而已。”
“真的吗”简翼仍感不放心。
老大夫笑了笑,从布巾里拿出纸张、笔墨,然后坐在桌几前写了张药方子交给他。
“照这药方子到药铺抓药,只需服上几帖,姑娘必能药到病除。”
“谢谢大夫。”简翼接过药方子。
老大夫摇摇头,收起桌几上的纸张、笔墨放回布巾里,准备告辞。
简翼将药方子交给如箭处理,并要他替他送老大夫。
还交代归燕到渡口金家商船走一趟,一方面向金老板报告喜儿平安无事,一方面则要他将婵娟带来照顾喜儿。此时的他又恢复平日沉稳的模样,让如箭和归燕以为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第十二章
喜儿在新城客栈休息了三日,真如老大夫所言,服下几帖汤药后便完全康复,并且恢复原有的气色,简翼这才带着她再度踏上金家商船。
只不过原本单薄纤细的身子经过连日病魔的折腾之梭,又更加消瘦了,与梦中脱俗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更加相似,所以偶尔她揽镜自照时,总会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以为自己又在作梦了。
不过一见到简翼冷静沉着的疏离模样,她总很快的又回到现实之中。
她的翼
梦中的翼浑身都是浪拓不羁的气息,他狂野不羁犹如一阵自由的风,时而温柔抚触着她,时而狂暴的将她席卷。他率性而为,敢爱敢恨,对她的感情更是澎湃得有如黄河之水,波澜壮阔。
而他
站在她十步之遥的简家翼少主,虽与她的翼有着同张脸、同个名,却是少了分狂野不羁,多了分从容贵气。尤其在情感的表现上,他们俩就好比云与泥、水与火般的回然不同。
如果说她的翼的情感有如黄河之水那般波澜壮阔,那么翼少主就像面无边无尽的大湖一样,深邃且波澜不兴,却让人觉得危险、不安与害怕。
这大概就是现实与梦境的差异吧,梦可以很完美、很幸福,但是现实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儿,喜儿不自觉的轻叹了口气。
“姑娘何故叹息”
未料他会这么问,喜儿怔然的看他转身走向自己,表情沉敛的模样,让她兴起一股想逃的欲望。
可她没有,不仅是落水的经验让她心有余悸,更因为这回她并未忘了简翼是客人,金家小姐的身份让她无法做出如此无礼之事。
“少庄主。”她福身为礼。
“姑娘何故一个人站在这里叹息”他又问了一遍,黑如子夜的星眸目不转睛的凝睇着她。
喜儿轻摇了下头,“小女子只是无病呻吟,谢少庄主关心。”
她的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绝不若她所说的只是无病呻吟,简翼知道。但是她若不想说,他也不能勉强她。
“陪我到船头坐坐,贵府婢女在那儿准备了些点心。”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喜儿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开口邀她。
去或不去
她还在犹豫,未料他钢铁般的臂已越过她的后腰,攫住她的手肘,半强迫的将她带向船头。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与霸气撼动了,此刻的他就像梦中第一次带她去看海的翼一样,我行我素完全不容她拒绝。
其实他们俩的个性也并非完全不像,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惊醒了她,让她倏然回过神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不知还需多少时日才会到达幽州”她轻声回道,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带入座了。
“幽州有你想见之人”简翼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状似随意的问。
他知道她姑母育有一儿一女,其中那个儿子,也就是喜儿的表哥,据金老板所说,从小就与喜儿的感情特别好。
又是表哥那个家伙会是他的情敌吗虽然他已听说那家伙并不叫曲昱廷,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像梦中的曲昱廷一样是个人面兽心,对喜儿另有所图的家伙
想到这一点,他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一肚子火。
“想见之人”喜儿呆了一下,然后点头,“有呀,姑母、表哥、表姐都是喜儿想见的人。还有小玲珑,它虽然不是个人,是只小兔子,但是我真的好想它。”她一脸的思念与期待。
看来那只兔在她心里,似乎比此行要见的任何人都重要,她那表哥应该构成不了威胁才对。简翼嘴角轻扬,不由得放下心来,心里的不舒服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风徐徐,水波粼粼,白云在天上轻轻飘游,杨柳在岸边盈盈摇晃,天高气爽,好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来,吃一口。”心情大好的简翼忽然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她唇前,柔声道。
喜儿愕然的看着他,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瞠眼。
“谢谢少庄主。”她微红着脸,接过桂花糕低声道。
天啊,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亲昵的动作,他怎么会天啊,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跳出胸口了。
看她鸟食般细啖着手中的桂花糕,吃了半晌整块糕点仍像完好如初的模样,简翼不由得蹙紧眉头,微露不悦状。
怎么她也跟他梦中的喜儿一样食量小得跟蚂蚁似的她这么想被风吹走吗
“多吃点,你太瘦了。”他忍不住开口道。
喜儿抬头看他,再一次的被吓到了。这话好熟悉,梦中的翼似乎也曾对她这么说过。
“你”她控制不住的冲口说出了个“你”字,想问他是否曾在梦中见过她是否曾作过与她相爱的梦是否曾在梦中与她结为夫妻是否他就是她的翼
可是怎么能
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若真将它说了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她神智出了毛病。
这还不打紧,她最担心的莫过于爹的反应,尤其是传家玉镯已为她而弄丢了,她不能再让爹为她忧心。
“你想说什么为何欲言又止”简翼以一脸莫测高深的紧盯着她问。
“喜儿只是在想幽州之行应该不在少庄主的计画之内,少庄主这样突然就离开了京城,难道都不担心贵府名下的产业吗”她低下头,迅速的找了个藉口。虽说这是藉口,不过她还真有些好奇。
金家产业虽大,却不及简家的一半,平日爹为管理家中产业,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即使这回下幽州探视姑母,也是想到走水路可以顺道视察金家产业。
而他
她实在想不透他如何可以无后顾之忧的陪他们走这一遭。
“若能知人善任,又有何好担心的。”他说:“但这应该不是你原本想说的话。你刚刚想说什么”他黑眸炯炯,咄咄逼人的紧盯着她,不容她转移话题。
喜儿无助的看着他,无法回答,只能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紧闭双唇。
简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轻拨了下她额前的浏海,顺势而下的攫住她垂于肩上的柔柔发丝,揉弄着。
这一连串疑似挑情的动作,让喜儿浑身都僵了,心儿再度威胁的像是要跳出胸口,小脸发烫。
他熠熠黑眸紧紧锁在她酡红的脸蛋上,很高兴地发现自己对她的影响力。
“金老板可曾与你说了”他嘴角微扬,突如其来的柔声问着。
“说说什么”她屏住气息,感觉他的气息轻拂在她脸上。
“从幽州回京后,在下将会登门向小姐提亲。”
“啊”喜儿呆了一呆,瞬间瞠大双眼,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公公子”他刚刚说了什么提亲
“叫我翼。”
梦境毕竟是虚幻不真实的,他已经决定要把握时机,拥有真实存在的她。他要她成为他的妻,成为简家庄的当家夫人。
愕然、怀疑与不确定像漫着的云雾将喜儿团团包围,她失神的凝望着他,清灵的脸上全是茫然。她是不是又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她迷乱地忖度着。
“翼”是他吗
“再叫一次。”他双眼明亮炙人,热切的要求。
“翼。”她着魔似的,无法抗拒他的要求。他是她的翼,是吧
她的声音清柔悦耳,引人眷恋,桃红的脸加上迷蒙的眼媚态横生,让人望之心神酥醉,蠢蠢欲动。
简翼不自禁的将手从她发梢滑向她细如凝脂的脸儿,轻轻地抚弄着。
“喜儿”他轻声的唤,气氛越来越显得暧昧。
他炙热专注的眼神让喜儿屏住气息,心儿狂跳。她可以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靠近,那灼热的气息也越来越靠近,然后逐渐逼向她的唇瓣
“小姐”
一声乍然响起的大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他们俩就像被雷劈到般的猛然一震,迅速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婵娟咚咚咚的从船舱入口穿过甲板,快速的奔到喜儿面前。她面色潮红,双眼低垂,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非常不自在,而且紧张又怯懦的气息。
“小、小姐,老、老爷找您。”她吞着口水撒谎。
“爹找我”喜儿迅速的起身,然后僵硬的转向简翼,满脸通红的福了福身,小声道:“少庄主,失陪了。”
说完娉婷地转身,却逃也似的慌乱穿过甲板,不一会儿便连人带影的和婵娟逃进船舱里。
呼呼呼
喜儿抚着胸口,粉唇微张的用力喘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差点就让他给吻了。
她现在肯定不是在梦中,因为梦中的喜儿在七岁时便父母双亡,而婵娟确实是说爹找她。
天啊,既然不是在梦中,他也不是她梦中那个不顾礼教、狂野不羁的翼,为什么还会发生刚刚那种事呢
他想吻她不,不只是想,是差一点就做了,若不是婵娟及时出现的话
想到此,就想到婵娟说爹在找她。
喜儿蓦然睁开双眼,不敢再胡思乱想,以防待会又让爹担心了。只是她眼一张,却被微弯着腰凑在她面前的婵娟给吓了一大跳。
她惊恐的后退,慌乱的脚步一不小心踩到裙摆,整个人重重的跌到船板上。
天啊
“小姐”婵娟惊叫一声,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同时弯腰帮她拍去裙摆上的灰尘,关心的问:“小姐,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喜儿轻轻摇头,柔声回道。她只是被吓了一跳,外加屁股有点痛而已,无大碍。
婵娟怔了一怔,不由自主的呆望着小姐。总觉得小姐好像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因为以往小姐跌倒时,总会哀叫连连、鬼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