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熙熙攘攘十多口子,又有孙绍宗这个外男在,自不好在一张桌上用饭。
因此那厅里足足摆下三张桌子,中间还竖起了屏风隔断,贾母领着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钗占了一席;王夫人和薛姨妈,则是同贾探春、贾惜春坐在了一张桌上。
至于屏风外的桌子,自然是留给了孙绍宗和贾宝玉。
另有那王熙凤、李纨二人,因一个要照应老太太,一个是在婆婆跟前儿,却是要先在旁边伺候着,等众人吃罢再坐下用饭。
不提里面如何,却说外面贾宝玉提起银壶,将二人身前的酒杯满上,又忍不住好奇的扫听道:“二哥后来可曾又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东北角有两处翻墙的痕迹,一进一出,脚印都是三双。”孙绍宗提起筷子夹了片茄子,放在嘴里嚼了嚼,却是层次分明的肉味,不由赞道:“回回到你家,这饭菜竟没重样儿过。”
“那二哥还是来的少了。”
贾宝玉对这些饭菜,却是半点兴致也无,碰都不碰筷子,又道:“如此说来,那些贼人都已经逃出去了?”
“八成如此,可也保不齐是障眼法。”
“那二哥能不能……”
贾宝玉涎着脸,似是有事相求,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却听屏风后面有人嚷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
随即就听的里面哄然大笑,贾宝玉好奇的探头张望,却只见史湘云喷出满口的饭粒;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直嗳哟;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就连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扣在惜春身上;惜春干脆离了坐位,拉着奶母叫揉一揉肠子。
屋里的丫鬟更是无一个不笑的弯腰屈背,有躲出去蹲着笑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她姊妹们换衣裳的,独有凤姐一人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用膳。
就见那刘姥姥拿起筷子来,又说道:“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cào 攮一个!”
众人方住了笑,听见这话又乐的合不拢嘴。
眼见贾母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贾宝玉扁着嘴回了桌上,却是愈发的不忿起来,恼道:“这婆子假痴不癫的,倒演的一出好戏!”
孙绍宗早瞧见王熙凤和贾探春,对刘姥姥指指点点的似在算计着什么,因而摇头道:“倒未必是她自己在唱独角戏,倒怕是你家二嫂子瞧人家戏好,又逼着加演了一出。”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贾母笑道:“这定是凤丫头个促狭鬼儿闹的,快别信她的话了。”
见事情果然又被孙绍宗给料中了,贾宝玉钦佩之余,又不禁叹气道:“都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咱们这隔墙有耳的,却不知又该怎么论起。”
因听里面王熙凤说那鹌鹑蛋,足足要一两银子一个,孙绍宗便用筷子串了两个,抖落在贾宝玉碗里,笑道:“她自唱她的,你管那么多干嘛?这一两银子一个的金蛋,难道还不够堵你的嘴?”
贾宝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捡那两个鹌鹑蛋吃了,又把方才的话补了个完整。
却原来他是看姐姐妹妹们嘴上不说,心下却都绷着一根弦,因此希望孙绍宗能在园子里留宿一晚上,也免得大家担惊受怕的。
这事儿孙绍宗却没有立刻应下,他原是想下午就带着贾迎春,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的,若是晚上要留宿在园子里,贾迎春势必也不好单独回家。
可贾迎春毕竟是有孕在身,哪里受的了这提心吊胆的惊吓?
把这些顾忌同贾宝玉说了,贾宝玉也觉得不该让二姐姐涉嫌,于是忙又表示,有自己在园子里其实就够了,用不着劳烦孙二哥大驾。
暂时揭过了这一篇,宝玉捡了几样可口的饭菜,很快就糊弄饱了肚子,在一旁看着孙绍宗运著如飞,转眼间就解决了几碗米饭,不由又羡慕起他的胃口来。
“对了。”
半晌,贾宝玉忽然又想起一桩疑云,于是好奇道:“早上琏二哥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呃……”
孙绍宗差点没噎着,有心遮掩过去,可转念一想,单凭贾琏那态度,这事儿恐怕未必能瞒住多久,与其眼下遮遮掩掩,事后再露出猥琐本色,倒不如有选择的坦诚以待,也免得以后彼此难堪。
再说这事儿,就是贾宝玉睡了北静王的小妾,才引发出来的,因此倒也不怕他恼了。
所以孙绍宗略一迟疑,便道:“其实你昨天中午喝醉了以后,原本你屋里的丫鬟小红,奉命到怡红院里传话,琏二哥约莫是受了那北静王的影响,竟非让那小红服侍我,我再三推辞,也还是……”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