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方过。
忠顺王裹着一身蟒袍玉带,罕有的端坐在前厅正中,双目紧闭,两手盘着串玛瑙,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曾有半点声音吐露。
这时就见新任王府长史李通急匆匆奔了进来,几步赶到近前,正待开口禀报些什么,忠顺王便抢先发问:“王哲到哪了?”
“王阁老一刻钟前过了龙须桥。”
李通随口答了,身子又往前凑了凑,压着嗓子道:“刚得着消息,贺阁老、吏部徐天官、户部尚书赵泓、大司马卢彦斌等朝中重臣,也都在赶奔太子府的路上。”
“嗯?”
忠顺王闻言就是一怔,前两日他风闻太子要在腊月二十七设宴,与朝臣们商议开春代为祭天的诸般事宜,就琢磨着主动登门,缓和一下叔侄两个的紧张关系。
可未曾想到,除了主持祭祀的阁臣王哲、礼部尚书屠严之外,太子竟还邀请了许多元老重臣。
这是要做什么?
现下皇帝可是抱恙在身难理朝政,难道说……
不对!
太子断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说贺体仁、王哲几个也都是老成持重之臣,不可能舍了身家性命陪他发疯……
但要不是欲图大事,太子将朝中重臣悉数请去,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琢磨了许久也不得要领,他只好抬眼问道:“城中可有什么风吹草动?”
“这……”
李通仔细斟酌了片刻,摇头道:“内卫外军都没不曾调动,巡检司也……对了,今儿一早刑部派人抄了狱神庙,说是孙老二微服私访夜宿天牢,查出牢子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
忠顺王不耐烦的一甩蟒袖,打断了李通的禀报,又凝眉沉吟半晌,这才决然道:“不管那么多了,开春郊祭是大事儿,我这做叔叔的怎么也该帮他掌掌眼才是!”
说着,起身昂首而出。
李通也忙取了紫貂团龙披风,追上前帮忠顺王披挂。
“末将见过王爷千岁!”
二人刚连体婴似的出了客厅,廊下就有人山呼千岁,忠顺王狐疑的斜了那人一眼,见是个身着二品武服的中年汉子,便不悦道:“今儿什么日子!怎得还往家里领人?”
李通也瞥了瞥那武官,然后垫起脚尖一面替忠顺王系颈间的璎珞扣子,一面悄声道:“王爷,这厮是渤海水师提督,原本是想会同王子腾一起进京的,如今王子腾这一死,却是彻底慌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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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水师提督?
之前为了逼迫高丽人站队,朝廷特地从东南调拨人马成立了渤海水师,在靠近辽东的近海海岛设立哨所港口,一则可以伺机袭扰辽东腹地,二来也方便掌控大周与高丽之间水路航运。
这原是军功、财路兼备的好差事,风险也远比孙继祖的锦州军镇要小的多。
怎奈这些军汉在东南野惯了,把高丽当成那些远邦小国一般予取予求,甚至屡有杀人越货之举。
可高丽与中土朝廷的联络从未隔断过,小半年的功夫,那抗议的国书就积了厚厚一摞。
错非正赶上皇帝病重,怕是早就被朝廷严惩了。
这次渤海水师提督想要会同老上司王子腾一起进京,多半就是为了消灾弭祸,却不曾想王子腾连京城都没进,就‘莫名其妙’的一命呜呼了。
将渤海水师的根脚、财力在脑中过了一遍,忠顺王脸上稍霁,却仍是正眼也不瞧对方一眼,抖开刚系好的披风,迈下台阶径自扬长而去。
李通急忙赶上,眼见到了院子正中,这才回头冲那翘首以待渤海提督一指,又点了点空无一人的客厅,示意对方在里面安心等待。
……与此同时……
“近来城中可有什么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