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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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北京,北京叫我多愁善感。
我喜欢在北京活动的姑娘,她们好得像雨中的深渊。
我相信我的感受,那是我脱胎换骨后的残骸。
1
三十五岁来临的那一夜,我梦见很多片绿色的树叶闪着光,还梦见袁晓晨告诉我,她的初恋男友在初吻时把粉刺蹭到她脸上。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边的地上,我有点口渴,头昏脑胀,并且感到特别不振作。
我爬到客厅的沙发里,打开音响,听谢霖拉的圣桑第三号小提琴协奏曲,不知为什么,随着音乐,一些姑娘的音容笑貌纷纷浮现在我的眼前,就如同是自动从半空中飘出的画面,接着,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力量想要凑出什么事儿似的,谢霖的提琴声也变得异常敏感与动人,而我几乎在刹那间便被那尖细而低回的婉转声音击中了,我感到自己难以置信地脆弱起来,强烈而令人心碎的伤感从天而降,随着琴声,弥漫在我的四周,在昏黄的灯光下,吐出的烟雾涌进我的眼睛,再怎么好意思,我也不能说自己流出了眼泪,但我要说,我感到一阵软弱的酸楚从心头升起,化成一种执拗的回忆,袭上我的脑海,尽管我拒绝回忆往事,但没有用,往事如沥沥细雨,漫天降下,而我,就如同一个没有打伞的漫步者,无药可救地被笼罩在那湿润而冰凉的感觉中,我仿佛闻到远处飘来的一股略带甜味的花香,嘴里也像是浸入了一种咸涩的液体,又像是正迎着一个久违的等候多时的微笑,那么温暖迷人,那么讨人喜欢,然而我已不在那里,不在我的过去里,我是坐在我的桌前,长长的烟灰落在腿上,音乐声已经停息,而她们,而她,却如在暗房里的显影液中渐渐浮现,模模糊糊,仍是模模糊糊,只是在我闭上双眼时,才清晰起来,一忽而,我恍然是下降到一个过去熟悉的地方,有房屋街道,有行人,还有我,隆隆的地铁开来,里面亮着灯,咖啡店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商店的橱窗在夜色里闪闪发亮,里面摆着些商品,雪花绕着路灯快速地飞舞,嘴里呼出的白色蒸气叫人感到清新而愉快,几点了那是晚上吗那是在什么时候我是如何认识她们的我与她们都说过些什么
2
在现实生活中,也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能遇到那些爱撒娇的姑娘,并且,随着岁月的推移,慢慢地,我的趣味固定了,我是说,我只喜欢那种爱撒娇的姑娘,而对别的姑娘兴味索然。这种姑娘的特点是,总是希望自己长不大,总是需要疼爱,她们从各种角落涌出来,认识我,跟着我,与我谈情说爱,我注意到,在她们的生活中,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就是找到一个可以对他撒娇的人,然后寻找任何可撒娇的理由,拼命地一味娇下去,若是找得到这个人,她们就高兴,找不到,她们就很生气,甚至在日常生活中,还会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尖刻。事实上,这些小可爱散布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有的长得好看,撒起娇来就会千娇百媚,令人神魂颠倒,有的不好看,撒娇让她们显得滑稽可笑,为她们平添可爱,无论如何,她们就是要不停地撒娇,每每当她们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之时,她们便会像小宝宝一样,特别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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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样的姑娘,一见到她们,就不能自拔。
我管她们叫小可爱。
对我来讲,发现一个小可爱很容易,比如那一天,三年前的那一天。
4
那一天,我与几个朋友在一个茶馆喝茶闲话,结账时发现差十几块钱,袁晓晨出现了,我们这一桌人中,有人认识她,她被从另一桌叫过来,据说,她喜欢收集打折卡,有关她的奇闻逸事全与打折优惠之类的事情有关。我记得她过来后,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抖一下肩膀,把双肩背拿下来,从包里东摸西摸,最后掏出这个茶馆的打折卡,我们把卡递给服务员,重新算账后,竟然将将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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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感谢过她之后,我问她:哎,你叫什么她笑眯眯地扬起眉毛,神气活现地说:我不告诉你这几乎是小可爱们的标准语言,当然,用的也是小可爱的标准腔调,我是说,我太熟悉这种腔调啦,以至于一听到便会坠入情网。
当然,我想我是坠入了情网,要么,我为什么偏要留她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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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她笑着说,“就不给就不给,急死你。”
“再不给我咬死你。”
她一听我这话,当即配合地假装疼得哆嗦起来:“不会吧,你不会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生肉了呀”
然后,她卖弄风情告一段落,对我说:“想知道我电话得先请我吃冰激凌,吃最贵的那一种。”
“没问题。”我说,“问题是,吃完以后呢,你可得答应和我一起去我的滛窝儿,这样,我就不用向你要电话啦。”
“那,那不行。”
“为什么”
“我怕你到时候一冲动,把禽兽本色使出来,我可受不了,怎么着我也是一小白领儿呢。”
“小白领儿怎么啦”
“小白领儿,小白领儿白天穿套装,穿得四平八稳的,就是避免叫你这种禽兽想入非非。”
“所以嘛,你晚上就得改一改,要不哪儿有失身的机会呀”
“我告诉你说呀,你听清楚点我要是失身了,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你以前的男朋友中有做到的吗”
“所以嘛,我现在一个男朋友也没有。”
“瞧,对别人要求这么严,对你也没好处吧”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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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接到她的电话,说是今天被突然杀到公司的老板媳妇不明不白地骂了一顿,心情不好。
“那怎么办”
“你要是觉得我还行,就来安慰安慰我。”
“你是不是想吃最贵的冰激凌”
“是,但不想跟你去你的滛窝儿。”
“你说的是实话吗”
“你说呢”
8
“唉,你老板的媳妇为什么骂你”
“她说我勾引她老公。”
“你勾没勾”
“没勾。”
“那你怕什么”
“我还是有点怕我老板把我给勾了。”
“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老板骗她媳妇去了,说是搞定后回来见我。”
“他什么时候说的”
“下班前说的。”
“你怎么说”
“我说,你要是搞不定,可别把我给开除了。”
“你倒挺机灵的。”
“不是机灵本来就是嘛,你想,他搞婚外恋,凭什么连累我啊”
“谁让你积极参与的”
“唉,算我倒霉,我早就知道参与这种不正当的白领活动没什么好下场。”
“你倒挺会明知故犯的呀”
“我就会,怎么啦”
我们是在西单一家冰激凌店说以上这些话的,那时正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冰激凌。冰激凌便宜而好吃,袁晓晨给我的印象是开朗大方,没有“愁眉苦脸”这一类表情,若是有,也是装出来逗人笑的,她用窄窄的小肩膀背着她的小双肩背,像只地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按时赴约,若不是伴着一阵子背包里的声,你简直就察觉不到她的到来,她像个老熟人一样对我招一招手,迅速坐下,一边在包里四处摸着,一边对着侍者说:“要两个巧克力松球儿,加杏仁儿的那一种。”
随后,她坐下来,耐心地打电话,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她说话的语调缓慢而清楚,说到好笑的地方,还向着隔桌而坐的我挤挤眼睛,就像是提醒我注意她谈话愉快一样。
9
我们第二次一起吃冰激凌时,袁晓晨叫来了三个朋友,我这么说不确切,更确切的是,有两个姑娘不停地给她打电话,试图与她一起逛街,当得知她就在街上时,两人便从不同地方赶来,袁晓晨笑眯眯地对我说:“给你介绍两个美女吧,你要是想给她们留下个好印象,就快点去洗手间化妆,我可以好心借你点化妆品。”
“多谢。不过我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凭我的姿色吓一吓她们。”
“你把这个机会选在初次见面很合适。”袁晓晨同意地点着头说。
不久,袁晓晨又接到一个电话,她捂着电话向我挤挤眼睛,然后微微向前探出身,放低声音对我说:“这一位还行。”
然后接着说了几句什么,看来这一位也要来。
“怎么行呀”等她挂上电话我问。
“长得还行。”
“叫什么”
“姚晶晶。”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要觉得好,我就把她当主打介绍给你。”
“多谢。看来我得多注意一下前面那两位美女。”
“我说的是真的,姚晶晶最好,你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不知何时,袁晓晨竟摇身一变,成了好心的媒婆儿。
不到半小时,袁晓晨的两个朋友来了,一个叫张晓灵,长得像一大碗毒粥,一个叫马艳,长得像个毒花卷,我不想说她朋友的坏话,但她们长得如此的奇特,叫我实在找不着夸她们的地方下嘴,于是我只好对她们点点头,脑子里却转着一幅幅黑暗的图画,包括张晓灵在街上看见帅哥撞上了电线杆子摔晕,马艳对着镜子挤粉刺误伤了自己的眼睛等等。
正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姚晶晶到了,我是听到张晓灵先叫出声,然后看到对面几桌男人条件反射般地伸长脖子张望,于是推断出姚晶晶长得不差。
姚晶晶过来坐在我的对面,为了表现得有点性格,我故意不朝她脸上看,而是盯着手里的杂志看个没完,袁晓晨给我介绍时我也没抬头,只是“你好”了一声,后来我跟姚晶晶上床时,她说起这件事,说我一开始就对她没兴趣,我对她说“我是装的”她竟不信。
后面的事我就记不得了,好像我们相互留了电话,还一起吃了顿饭,最后是她们四人一起跑去逛商场了,据说要去买袁晓晨背的双肩背,四个人一人一个,亏她们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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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第三次一起吃冰激凌时,袁晓晨画了一种彩妆,像是刚从一个什么聚会出来,猛一看,有点妖里妖气,眼睛下面还点了几滴闪闪发光的伤心美人泪,袁晓晨一落座,就连接了三个追她的男人的电话,她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应付自如,还不时向我眨一下眼睛,一下子把我撂到众多追求者中之一的位置上,身价大跌。
她挂上电话后,去洗手间洗了脸,然后安静地坐在我对面,她长得小巧玲珑,一无瑕疵,细而短的黑头发,两只又小又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肤,脖子上浮出一条淡蓝色的血管,当然,还有一只很小的嘴巴。只要她把说话的速度放慢,你就会觉得动听,就会发现,她是个藏得很深,但当仁不让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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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晨放下电话,然后对我说声“对不起”,然后笑一笑。
我严肃地用英语对她说:“你知道,我性生活一直不能自理,你知道,我很担心这样下去会给社会带来麻烦。”然后,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加重语气,“带来很大的麻烦。”
我瞟了一眼她假装吃惊的表情,再用手抓抓头发,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继续用英语说:“难道你不为我担心吗”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儿,看着我仍认真地看着她,便迅速摇摇头,用英语回答我:“我不担心。”
“那么,”我的表情变得冷峻,英语也说得更加慢了,“让我提醒你一声,也许,也许,第一个受害者便是你。”
她用小钢勺子敲一敲桌面,清清嗓子,用中文说:“你还没把学会的英语单词儿使光了吗”
我点点头:“使光了,我等着你的总结性发言。”
“我的发言是你真深沉,不过,我在精神病医院有朋友,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需要,很需要,至于你的朋友嘛,我希望他继续呆在精神病院,我认为那儿挺好的,反正当医生当腻了还能当病人。”
“你”
“我不会要他帮助,我只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我帮什么”
我于是用英语说:“你知道,我性生活一直不能自理,你知道,你也不能,但咱们俩要是齐心合力”
“呸放心吧,我能自理。”
“你知道,圣经上说,有些从小养成的坏习惯”
“呸”
“那好吧,我认为圣经上也许说错了。”
她再一次笑起来。
我探探身子,离她更近一点,故作神秘地小声说:“你那个不可告人的坏习惯是怎么改掉的说给我听听,相信一定对我有启发。”
“你讨厌。”
“请别用讨厌来形容我,因为我已经被你说得心碎了,以后别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