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是三年前的元旦之夜,路幽至今都对那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
似乎自从翻过那一页之后,自己的人生就天翻地覆了——她不再是静安区某个实验中学里的孩子王,不再拥有繁忙却也算得上平静的生活,甚至必须与家庭绝缘。
而在那天晚上,烟花满天,华灯初上的时刻,望向对岸陆家嘴天际线的兄妹俩恐怕都对未来没有丝毫的预感——而站在黄浦江两岸的近百万人里,又有多少真的知晓未来即将发生的诸多大事呢?
路幽那天叼着根在路边摊买来的冰糖葫芦,跟一路抽着烟的路有为拖拖拉拉地在人民广场一带晃了半天,最后在离午夜时分还有仅仅一个小时的时候才磨磨蹭蹭地走向外滩。
来到外滩观景台时,当地已经人满为患,兄妹俩不得不发挥在国内景区常用的人挤人战术一路挤到观景台较好的位置——夜晚的沪上实在是太美了,而仅仅过了五年,江对岸的天际线甚至已经完全看不出受灾的迹象,连外国人也不得不感叹华夏的重建速度。
“哥,你再跟我讲讲那个‘先进模范’的故事嘛。”路幽用胳膊怼了一下路有为,用一贯有些调皮的声音说道。
穿着皮夹克的路有为拍了拍脑袋,似乎因为在人群中不方便抽烟而大为烦恼:“我都跟你讲了多少遍了,是个正常人都该听腻了好吗?”
“讲嘛你就。”路幽不由自主地又怼了怼哥哥的后背。
“啧,”路有为咋舌道:“好吧,把传音术开大点儿,这边太吵了。”
路幽于是像只兔子一样点了点头,这个女孩因为常年在头发上别着一枚笑脸兔子,似乎连自己的动作都变得一蹦一蹦的了。
“当年大灾难发生,有一架客机差点掉到江对面的闹市区去——如果这件事发生了,后果一定会不堪设想。”路有为捏了捏额头上那两根家传的刘海,接着说:“然而那架航班上似乎有一个跟我们俩一样的神奇之人,在数十亿人唐突睡着的情况下,他居然还保持着清醒。
“接着,那家伙就在航班几乎要坠落到大楼中间时,不知以何等毅力冲到了指挥室,并在两三分钟内力挽狂澜——飞机紧急爬升了将近一千米,最后因为机场也已经瘫痪,他不得不把飞机迫降在了崇明岛附近的海边。机上无人遇难,只有四五个人受了轻伤……”路有为讲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懒得开口,专心等待起元旦焰火来。
然而路幽却不满起来,继续用小胳膊怼着路有为道:“你怎么又不讲了?快点继续!”
路有为摇了摇头:“唉……就这么个破事儿到底有什么好听的……我接着讲吧,路幽小祖宗——事后这个大英雄请求了机务人员以及某些上级领导,让他们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最后这哥们儿,或者姐们儿就凭空消失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结果灾难之后,媒体上铺天盖地地报导了这件事,甚至连外媒也没放过。
“最后就是你想听的,你哥我当时救灾完回部队,有整整两天的时间政委都在讲这位没有名字的‘先进模范’,并且不断告诫我们什么‘新世纪的人民jūn_duì 需要这种地上开得了坦克,天上开得了飞机的人才’之类的话。不过事实上,你哥现在确实是个能开坦克能开飞机的家伙——虽然歼击机那种东西还是得交给专业飞行员吧……”
路有为说完这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居然听得若有所思,以致于小女孩只是望着江对岸壮丽的天际线,久久不说话。
在路幽陷入沉思期间,元旦焰火在午夜零点准时地升上了夜空——对于这座城市能够目睹焰火表演的两千多万人来说,灾后五年来首次恢复的表演仿佛昭示着这座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新生。
而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知晓即将到来的众星归位之日,和那一天将会发生的,终结一切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