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没办法执刀,更何况你心很乱很急,也不适合帮她动刀。你就交给别人做,他们会救旭婕的。”傅梓耀想拉他起身,但他显然并不打算离开地板。可是要他一个有洁癖的男人跟着费毅擎坐在地上,他又办不到。
“你怎么知道出事了”现在费毅擎的神智比较清晰,开始会问问题了。
“上次你提到那个克兰特在坐牢,说美国的探员会确认他无法买凶杀人,当时我就觉得不大信任那些探员的能力,所以请我公司的保全人员派人全天候跟着你。
谁想到我的预感会如此该死的准呢据说克兰特是越狱出来的。“
“我不管他怎么出来的。但他要射就射准一点。为什么波及无辜的人呢旭婕真是个大笨蛋,居然为了我为了我”他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傅梓耀同情地拍拍老友的肩膀。“情况保全人员都跟我说过了,还有,那家伙也已经逮到了。”
“逮到了”费毅擎眼睛一亮,但是随即又颓丧了。“就算这样也无法保证旭婕能没事。”
“是啊,但总比让他跑掉得好。我看他根本是豁出去了,居然直接跑到台湾来杀你,他肯定是觉得他会坐牢都是你害的。好在人终于逮到了,我会安排囚犯转移的问题,确认他被关得好好的,不会让他再逃了。”傅梓耀保证着。
“哼,他杀我不成,还敢说我害他坐牢真是太可笑了。”费毅擎此刻却是笑不出来的,无论犯人是否被逮,旭婕都还生死未卜。
“你看起来很糟,要不要去洗把脸,换套衣服你在医院的办公室不都会留一套衣服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拿来”傅梓耀看到他这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看多了都觉心酸。
“不用了。”他苦笑。“现在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了。哈,其实很多事情根本从来就不重要,但我为什么就要这样苦苦执着呢她花了多少时间想让我明白,明白她的心意,而我愚钝如我,盲目如我。梓耀我真的好怕”他没有抬头,但声音都哽咽了。
傅梓耀一阵不忍,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旭婕会没事的,你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你看你当初也是被认为死了,最后还不是活着回来了所以这次旭婕也会没事的。”
“她不该受这种苦,尤其是为了我。我让她吃的苦还不够吗爱上我这种人,她真的很倒霉。”他的神情狼狈,眼中充满凄恻。
“你说这什么傻话,如果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一直都这么爱你你别想太多,等她醒来你要忏悔再去对她忏悔。我去帮你买杯咖啡。”傅梓耀不忍看好友饱受折磨,决定先退开,让自己也整理一下情绪,现在毅擎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个人跟他一起感伤。
费毅擎没有回答,傅梓耀就走到走廊那端,准备买咖啡去了。他还没走到咖啡机前,就遇到匆忙赶来的窦至中。
“至中,这边。”傅梓耀招了招手,把他叫过去。
“情况怎么样了你说有人中枪了,是怎么回事毅擎还好吗你怎么还有心情喝咖啡啊”性子急的窦至中一个问题接一个,问到最后简直要跳脚了。
“我就知道你这莽撞的人,才不让你闯过去。毅擎现在已经够惨了,没必要加你一个来添乱。唉呀,我真不该打电话给你的。”傅梓耀叹息着。
“够惨到底是伤得多严重,你说他够惨,你还在这边喝咖啡”窦至中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毅擎没受伤,只是饱受打击。克兰特出现时,旭婕正好跟他在一起,旭婕推开了他,替他挨了那一枪。”
“你说裘旭婕替他挨枪”至中这下真的狠狠抽了口气。“哇啊,我真佩服她”顿时间想到自己过去对她的不礼貌,他不禁有些懊悔。
“佩服不佩服以后再说,她现在人还在手术室开刀,情况会怎样很难说。你也知道枪伤可大可小,可皮肉伤也可致命。那家伙心情很不好,他懊悔得要死,只差没把自己杀了。所以你等一下别问太多,陪着他就是了。”傅梓耀投币买了几杯咖啡,塞了两杯给他。
“我知道了。”至中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接过咖啡往手术室外的等待区定去。
傅梓耀跟了过去,低声对依然窝在墙边的费毅擎说:“喝点咖啡吧”
费毅擎抬头朝他摇了摇头。“我不想喝。”
窦至中看到他的脸,狠狠地倒抽口气。马的,认识费毅擎这么多年,这家伙就算从非洲回来都还是干净优雅的,但此时此刻的他简直惨不忍睹。
博梓耀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至中这才闭上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窦至中人比较海派,不像傅梓耀那般有洁癖,所以毫不考虑就一屁股坐到费毅擎旁边去。
傅梓耀看了摇摇头,犹豫了两秒,人也跟着坐下去。于是这两个男人就用这种无声的肢体语言表达着他们的支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费毅擎缓缓开口了。
“你们知道吗在克兰特出现之前,我还在跟旭婕吵架。她找到我时,我正跟以前的同事一起要去吃饭,我故意在她面前吻了她。我想赶走她,因为那天我看到她跟那个姓武的家伙在一起喝咖啡,我就失去理智了”
“姓武的你是说跟她订婚那个大安集团的第三代”至中问。
他点了点头。“我对她这样坏,在危急的时候,她连考虑都不曾,就把我推开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了我这不值得的家伙。”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梓耀跟至中都能体会他的痛苦,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毕竟现在唯有旭婕度过难关,才有办法安慰到他。
“值不值得得要旭婕自己说了才算,你等她醒了再问她吧”梓耀轻轻地说。
“醒了再问她如果老天爷还愿意同情我,或许愿意放她一马。”费毅擎疲惫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旁边两个好友看了都想偷偷叹息。
大家还是在心底为旭婕祷告吧
第九章
煎熬了好几个小时之后,裘旭婕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子弹穿射过她的肺,造成了大量出血,但好在并没有伤到心脏,经过紧急手术后,终于救回了一条命。
费毅擎知道时,差点没跪下来谢天谢地。就连陪伴他的窦至中跟傅梓耀,都开心得很。
不过接下来她还是必须住在加护病房内,等到情况稳定后才能回到一般病房。原本医院的规定是只有短暂的探视时间可以陪病人,但是费毅擎身为医师,还固执地闹到医生护士都举手投降了。
最后他被破例,获准留在加护病房陪伴裘旭婕。但是因为他实在太狼狈了,医生还是规定他要去梳洗过后才能进去,以免细菌过多造成病人感染。
费毅擎自己是医生,当然能明白这个顾虑是对的。所以赶回自己的办公室,拿出备用的衣物,飞快地梳洗过后,马上回到外科加护病房去陪伴旭婕。
至中跟梓耀看他专注地陪着她,而他们也不能进去陪伴,所以就先离开了,打算晚一点再来探望。
费毅擎握住旭婕的手,将她冷冰冰的手握在手中,温热它,希望能透过自己手的温度,让她温暖些。
看着她身上接了无数的管子跟仪器,他完全不若身为医生角色时那般超然,心里只有不舍跟心痛。
“旭婕,你放心,现在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你好好休息,我会在这边陪着你。”他双手包围住她的手,温热了她偏低的体温。
“我知道拟一定是在担心我,对吧”他把她的手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你看,你感觉得到我的心跳吧我很好,你要赶快好起来,我才能你赶快好起来,才能好好骂骂我。我很欠骂的”
她依然沉默着,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
他每望她一眼,心底的不舍就多一分。这女人为他吃了多少的苦啊
为了爱他,她付出了多少耐心
一开始,他就是个潇洒不羁的人,说是酷爱自由,其实说穿了是他自私。但即使他从不给承诺,即使她知道他以往交往的女人都不长久,知道他从不安定下来,但是她还是不曾因此而离开他。
她总是接受他所愿意给予的部分,对于他不愿意给予的,她从不曾抱怨,即使她私底下不知道为此伤了多少心。
她爱他,而且从来不曾吝啬说出来。她说她会永远永远爱他,他当时并不相信永远。当他看到她跟别人订婚时,等于印证了他自己对感情的悲观看法。他把他的失望跟痛苦报复在她身上,他希望她尝到跟他一样的痛。
可是什么叫做一样的痛
她这一年来饱受了他失去踪影,无消无息,生死未卜的煎熬,他的痛跟她的痛从来就不曾对等,那么他如何让她尝到跟他一样的痛呢永远都不会一样的
他错待了她,因为自己的骄傲跟傲慢,他不肯停下来听,不肯相信她。若不是傲慢,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介怀她与他人订婚的事
他让她受过那么多苦,就算她要爱上别的男人,那也是他的报应。他又如何能够拿这个当借口,要她痛苦呢
从来不曾爱过一个女人,他就自以为了不起,把自己的感觉看得那么重,把别人的感受看得那般轻。像他这样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爱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着背叛
比背叛还要严重的罪,根本就是他的傲慢。
坐在她病床前,思绪越转他就越恨自己。病床上的人儿受肉量的煎熬,病床边的他受者心理的煎熬。两个人都苦。
他在加护病房内跟她说了好久的话,把自己的罪状一一数清楚。那殷切的担忧形于色,连医疗人员都被他感动了,纷纷劝他休息一下。毕竟虽然同事过,但外科从来没人知道,少与同事交往的费医师居然也是个深情的男子。
“费医师,外面有一包物品是裘小姐的衣物跟随身物品,我已经打包好了,你要不要先帮她收下来”护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好,谢谢你。”他小心翼翼地将旭婕的手放好。“旭婕,我去去就来。”
然后他走出病房,领取了她的物品。他坐在加护病房外的休息区,打开那袋东西,一看到她染血的衣物,整个人就崩溃了。
他抱着她的衣服,无声地哭了起来。一整天累积的重大挫折,让他终于崩溃。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能平静地继续整理她的东西。
他看到她的皮包,打开来看,看到她手机时才想到,应该通知她母亲的。他知道她父亲过世多年了,而她只剩下个母亲住在中部。他拿起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在记录着“妈”那一栏按下拨话键。
电话响了,没多久就被接起来了。说话的是个中年女性。
“喂,旭婕吗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廖美心的声音温柔。
费毅擎看了看表,确实已经很晚了,都已经十一点多了。不过他想她母亲一定想尽快知道消息,而不是等到明天再接到通知。
“呃,你好。这是旭婕的手机没错,但我是我姓费,伯母,我叫做费毅擎”他正想办法解释时,廖美心接口了。
“费毅擎你真的没事啊,太好了,旭婕跟我说时我还怕她弄错呢”
“旭婕跟您提起过我”他的声音沙哑。
“当然。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是那了头常提到你。我在想你耳朵怎么没痒死”廖美心还跟他聊了起来。“改天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你。”
“伯母”他艰难地开口。
“是这样的,旭婕发生了意外。现在人在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廖美心的声音开始惊慌。“有没有怎样是什么意外”
“她已经开完刀了,手术很成功,但为了观察,在她醒来之前都必须待在加护病房。我现在在陪她,你放心,我会照顾她”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廖美心真的被吓到了,不过好在她并没有歇斯底里。“在哪个医院”
“在台北的启东医院,目前在外科加护病房。详细的情形,稍后我再跟伯母说。需不需要我请朋友去接您”费毅擎低声问。
“我自己搭车上去,你别担心,她会没事的。我现在要去准备了,晚一点见”廖美心还安慰他,让他觉得很惭愧。
“好,伯母您自己要小心,不要太急了,旭婕现在很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先挂电话了。”
费毅擎挂掉电话,揉了揉额角,觉得这一天漫长得像是永远到不了尽头似的。
旭婕的母亲在几小时内赶到启东医院,费毅擎情商让她进去探望旭婕。廖美心站在女儿床边,她没有哭,只是很温柔地在女儿耳边说着话,双手不停地抚摩着旭婕的脸。
由于院方无法接受再多一个人进驻加护病房,所以廖美心在费毅擎的安排下,先到附近的饭店休息,等明天早上再过来探望女儿。
原本费毅擎以为这提议会被拒绝,但是廖美心难得的很信任他,握住他的手说:“你是个医生,还是她心爱的男人,有你在身边陪她,旭婕会安心许多的,谢谢你了,旭婕麻烦你照顾了。”
看到旭婕母亲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他鼻子都酸了,激动地说不出话,只能频频点头。
廖美心走了,费毅擎留在加护病房陪旭婕。他摸了摸她的脸,在她耳边亲了一下,低声说:“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爱我。你在你母亲面前一定都只说我好话,不然你的母亲不会这样信任我。谢谢你,旭婕。”
虽然他满心的愧疚,但是旭婕对待他如此真心真意,那么他绝对不会为了逃避而在此时离开。如果她醒来后能原谅他,那么他会厚颜地继续待在她身边。如果她不那么他真的不知道没有她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费毅擎在她床边坐了一晚,天亮了,早班的人开始交班。他一夜没睡,胡渣都长出来了。他起身检查了她身上的各种仪器,确认她的状况依然稳定的时候,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毅擎”她的声音虚弱得他差点没听见。
“旭婕”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赶紧盯着她看。
她刚又闭上的眼睛再次张开,目光在他脸上搜寻着。“你受伤了吗”
她的问题让他一阵心酸,握住她的手,他温柔地笑着说:“我没有,受伤的人是你。你替我挨了一枪,记得吗医生帮你开过刀了,现在只要好好休养,尽快复原就没问题了。”
“你没受伤”她困惑地想伸手摸他的脸,却被手上的仪器给限制住了。他帮忙解开,她的手在他脸上来回抚摩。“你的脸色真糟,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只是还没刮胡子而已。”他挤出一抹笑容,对她轻声地说话。“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你再睡一下,我会陪你。”
“好”她也笑了,虽然笑容很虚弱。“你要记得刮胡子喔”
“好,我会的。”他轻声地允诺。
旭婕毕竟还太虚弱,说了几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费毅擎找来主治医师,医师检查过后朝他点了点头。“没问题,情况都很稳定,现在只要等伤口复原就可以了。费医师医术此我高明,应该很清楚,请不用担心了,我们马上帮她转到普通病房。”
费毅擎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旭婕才转进普通病房没多久,她母亲就过来看她了。这次廖美心要求一整夜没睡的费毅擎去梳洗一下,最好睡个觉再过来。
费毅擎没多辩驳,只简单交代一下事情,就回家去梳洗了。毕竟他都答应旭婕了,至少胡子得刮一刮吧
一个小时后,他买了点食物回到病房,旭婕依然在睡觉,而廖美心则坐在床边看着报纸。
“伯母,我买了一点东西,我怕你早餐没吃,饿的话可以吃一点。”毅擎将食物放好。
“谢谢你,你吃过没”廖美心抬头问他。
“我不饿。”
廖美心闻言皱起眉头。“那怎么行你昨天都没睡,肯定也没吃饭,早餐再不吃的话我不让你照顾旭婕了喔”
毅擎听了只好妥协,拿起桌上的面包,开始慢慢地吃了起来。廖美心这才满意地回过头继续看报纸。
“伯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毅擎喝了口果汁,缓缓地开口。
“什么问题”廖美心抬头看他。
“我们昨天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感觉你好像对我很信任,就像在对待家人一样,这我不大明白是为什么。旭婕是为了我受伤的,难道你不怪我吗”他困惑地问。
“又不是你开枪射伤她的,怪你什么呢旭婕选择这样做,可见得你比她的命还重要,那我又如何怪你我也只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