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纪同因在西山筑屋苦读,人称西山先生,张敬夫是湖湘人,学问称湖湘学派。将蔡与张并列齐名,足见其在朱心目中地位之高。
朱熹遭受冤屈,赶出京城,心情沉重地回到考亭,蔡纪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默默地协助朱熹,共同搞好书院教学和经典研读工作,尽可能多做一些,不让他为此烦心。
胡英元弹劾朱熹,罗列十项罪名。作为最了解他的人,不由得义愤填鹰:胡编乱造,夸大罪名,此等行为,竟然也是读书人所为,简直是道学弟子的奇耻大辱。
更可气的是,满朝文武、天下举子士人千千万万,无一人为夫子辩白,是非不分,黑白颠倒,难道不是更大的悲哀吗?
与师弟们谈及于此,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一位师弟解释道,没人辩白,不代表大家都认可,什么叫敢怒不敢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如今有皇上撑腰,韩侂胄一手遮天,谁反对谁辩白,谁就捣霉,这就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此种情况下,谁还顶风而上?
蔡纪同不得不承认师弟讲的有理,但作为门徒,不为老师说话,于心不安,有些事即便是可能遭受打击,为了正义和良心,也要去做。
因此,在朝廷收到朱熹认罪表的同时,也收到了蔡纪同的辩白书。今天这个结局,他早就料到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没用。
到府衙报到的次日,蔡纪同在三子蔡沉、学生邱崇的陪同下,开始了流放之旅。行至考亭赢州桥头,朱熹和数十名弟子在此为他饯行。
此时天色昏暗,空中飘起了雪花,寒风刺骨。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紧紧相拥,禁不住热泪盈眶,四十年来相学相知的情景涌现在脑海:
乾道六年(1169年),蔡纪同再上西山,将书斋修葺一下,取名为疑难堂,继续埋头苦读,而此山东面云谷,有个晦庵草堂,那是朱熹的书房。两个书斋一东一西,遥相对应。朱蔡二人商定,在书斋外各悬挂一盏灯笼,如果遇到难处需要与对方讨论学习,即把灯熄灭,第二天过来解难。两山悬灯,忽明忽暗,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纪同每次到朱熹处,朱熹一定留他几天,二人论学讨论,经常通宵达旦。
与朱熹相比,蔡纪同还有一个令人称道的优点。他是一个纯粹的学者,真到做到了热心教育,潜心治学。几十年来,从不问功名利禄之事,论其学识,在当代凤毛鳞角,如果参加科举考试,进士及第当如探囊取物,可他到了四十岁,仍然不提科举之事,许多朋友劝他,他摇头以对。杨万里、尤褒等大臣向朝廷推荐,孝宗皇帝下诏书,宣他进京,他还是摇头,以自己身体有病为由坚辞,六十多岁了仍是一袭白衣,可他依旧谈笑风生,在众多士大夫中毫无愧色。
朱熹看着与自己患难与共的老友,即将远行,禁不住潸然泪下,拉着他的手说:纪同此去,关山千里,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万务多加保重。
蔡纪同泰然自若,云来雨来,其心如镜,不迎不拒,两不相碍。即兴赋诗一首:
执手笑相别,毋为儿女悲,
轻醇壮行色,扶摇动征衣,
关山虽千里,痴情永不移,
断不负所学,此心天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