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议论让人感到好笑,我以为:忠献公哪里只是羡慕白乐天啊,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却得不到的一种感慨。上苍降生这么一个人,将要让他担当天下重任,那么受冻的人找他求衣穿,挨饿的人找他要饭吃。凡是不能满足的都想要得到满足。如果要做到有求必应,那他忠献公将穷于应付。将一辈子处在辛勤劳苦之中,遭遇各种利害冲突。这难道是一个凡人所愿意做的吗?忠献公治理国家已经辅佐三个皇帝。晚年萌生告老还乡的强烈愿望,可是大家一起挽留他,请他继续任职,他也无法弃之不管。在这种情况下,对白乐天的自由自在产生羡慕之情,那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若要把白乐天和忠献公的平生行事放在一起比较,人生收获的大小多少,相信定会有公允无欺的评论:治理天下,平定叛乱,安抚国家,却不居功自傲;渴求贤才,拿爵禄赏赐天下英豪,而世人并不知道对他感恩;勇于为国征战,安定六军遥远边陲地域的人也仰慕他的风采,而国家安危系于一身。这些都是忠献公做到的,而白乐天做不到。在自己身体强健时乞求告老还乡,退隐田园十五年,每天和朋友们饮酒赋诗,尽享山水田园之乐趣;家里有穿不完的布帛,吃不完的粮食,歌舞作乐享受不尽,这些就是白乐天所拥有的,而忠献公享受不到这些。忠诚言论,美好计谋,为国家效劳,而且灿烂的文采在后代显露;处境困穷,不改变操守,道德人品比古人还高,这些方面,忠献公和白乐天都是一样的拥有。忠献公既不因为自己所拥有的而自夸,也不因为自己所缺少的而自卑。而是推崇两人共同的地方作为寄托。
当他在一醉之中寄托自己的情怀,看淡得失,忘记祸福,混淆贵贱,等同贤愚,笑对世间万物。完全融入自然之中,不仅仅是和白乐天相比较。古代君子对自己品德要求高尚,对个人身名要求低廉。因此,他们实际才能超过名声,为此世人对他们盛赞不厌。圣人如孔子,却把自己比为左丘明,自认为不如学生颜渊。后世君子,他们的实际才能不能达到,可是都有奢求名声的愿望。臧武仲自比为圣人,白圭自比为禹,杨雄自比为孟轲,崔浩自比为张良,然而后世人始终不赞同他们。由此看来,忠献公之贤能比他们要高出很多。
过去忠献公曾对他儿子忠彦说,想求我苏轼为醉白堂写一篇记没有实现。死后,忠彦告诉我,我认为自己义不容辞,于是流着泪写了这篇记。
这年,宋派使臣赴金,为金国皇帝祝贺生辰。贺生辰使是礼部侍郎赵善义,副使是监察御史邓友龙。
一路途中及中都外交事务一如往常,值得一提的只是返回中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宋使团完成任务,原路返回。按惯例,金国应派名馆伴使相送。
这名馆伴使还想与以往一样,送到金边境就准备回去,离淮河尚有几十里路,就让属下告诉,送行到此为止,我们回燕京了。
赵大使明确回答:不行,必须送过淮河。
这是没有先例的,然而金国使臣没有坚持,反而作出让步:可以再向前送,但不过淮河。
宋使坚持要求送过淮河,理由是过关卡时,金兵会随意搜查。
金使认为,例行检查并不为过,我们没有义务送。
两国大使停下轿,大声叫嚷,邓友龙和其他属员也帮着喊,个个精神抖擞,志气高昂,而金国呢,没派副使,只有几名兵士,毫无气势。偏金使这家伙是个犟种,吵不过,也不低头。离淮河尚有两三里,便欲回头。
赵大使火了,高声叫道:“你金国为北方鞑靼所困,竟然还在此刻跟我争下车处,惹恼了我大宋,发兵两面夹击灭了你个金邦!”
金国使臣也不示弱,“大宋有这个能耐?打仗可不是吹牛!”
“你不信,就等着瞧!”说着,给邓友龙一个眼色道,伸手将他拉进赵大使的轿子,向南而去。
金兵和轿夫都在发愣,只得跟在后面继续走。
直到过了淮河,才放金国使臣下来,手一挥,“回你金邦去吧。”那口气,好象打发一名叫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