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互助会是一毛不拔也不可能的。毕竟,赣州天地会一顿操作下来,那边已经有消息传来,说是那边的互助会有转而支持明军的迹象。兵荒马乱且时间尚短,消息还不甚清楚而已。这般,也是为了打消一些本地官府的疑心。
他们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很快的,消息传到了吉水县,说是苏克萨哈率领的援军和胡有升的守军一起出城野战,结果被明军一战击溃,狼狈不堪的逃出了赣州府城,现下已经逃到了吉安府城固守待援了。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南昌来的好友还在此间等待消息,听闻此事,当即便是欢呼雀跃,若非是邹楠强行捂住了他的嘴巴的话,弄不好这一嗓子就要满院皆知了。
对此,邹楠亦是如其那般兴奋不已。不过,比之他这位好友,他毕竟年纪已经不小了,经历的事情多了,阅历自然也就多了,心理承受能力方面也会更强一些。因此,吉安府这边的天地会成员素来都是以他为首的,就连南昌那边也在隐隐对他马首是瞻。此间听得这般好消息,他先是兴奋无地,但是第二反应却突然沉默了下来,看得那好友当即就是一头雾水。
“邹兄?”
“这事情好像不太对路啊。”
皱着眉头,不由得是一个心思百转。不正常的味道随着思路的展开渐渐的系统化,良久之后,那好友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想法来。
“想当年,金声桓兵败赣州,是直接撤回的南昌。现在鞑子兵把赣州都丢了,反倒是仅仅撤到府城,他们这么有恃无恐,肯定不对!”
这二者,其实作不得相似的比较——金声桓的老巢是南昌,清军是从九江杀来,在南赣顿兵不前,根本之地出现危险当然要回去防御。而这一回陈凯却是从广东而来,夺占赣州府城,清军是退守吉安府城,还是南昌府城,并非是必然二字。奈何,一时间邹楠想不出合适的比拟,况且从一开始他就想到这个,此间说出口来,就更觉得是一个理所当然。
不过,这么个说辞倒也引起了好友的深思,邹楠记得,陈凯在讲课时提过切忌头脑一热就肆意妄为,这样是非常不利于潜伏工作的。冷静、冷静、再冷静,好容易把这股子兴奋劲儿压下去了,邹楠决定亲自去一趟吉安府城,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那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他就启程出发,赶往吉安府城。那里,比之有府城作为南面屏障的吉水县城从来都是更加紧张的,一路上盘查颇为严格,饶是邹楠的举人身份也没让他得到太多的优待。
好容易赶到了府城,那里已然是溃兵的海洋。市面上乱得无以复加,到处是连兵刃、盔甲都丢光了的溃兵,别看他们身上狼狈不堪的,但是抢起百姓的东西却依旧是蛮不讲理。动辄就是一顿毒打,本地的衙役和绿营对此也是视而不见,至于那些撤回来的将帅、官吏们与吉安府的本地绿营、官吏们也都是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没有太多功夫理会这些必要的发泄。
邹楠循着记忆,找到了一个住在城内的故交。这人与吉安府的清廷官吏交往较深,而且性子颇为软弱,当初就没敢参与抗清运动,所以他一直以来也没有贸贸然的去对其进行吸纳。此间,寻到此人,邹楠打着访友的旗号前来,旁敲侧击的问询一些关于清军溃兵的情况,为免打草惊蛇,前前后后的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所有头绪都捋顺了出来。
“江西提标和九江镇标损兵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主要折损的还是南赣本地的绿营各镇,很多营头现在就只剩下个名义了。另外,满洲八旗损伤过半,是被一支铁甲步兵击溃的。嗞嗞,先生可真是够狠的。”振奋过后,邹楠却突然发现,早前的问题根本没有得到解答,反倒是更加让他不能理解了。
“都被打成了这个惨模样了,竟然还要守吉安府城,这苏克萨哈到底想得是什么啊?”
………………
吉安府的天地会成员们还在等着邹楠的考察结果,甚至在等待着陈凯的那一声令下,局势一片大好,他们内心的焦急也不可避免。
同样焦急万分的还有中间隔着明军的重兵集团,身处于粤北腹地,西南经标无非是趁着明军大举北上,在粤北的兵力空虚才能实现当下的威胁。然而,深入腹地终究是深入腹地,如今在英德县与明军也是对峙的状态,而向南骚扰过的清远县,那个叫做周全斌的武将似乎一早就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在那里严防死守,根本不给留半点儿的机会,实在可恶得紧。
深夜里,湟水以南的清军主营处的中军大帐依旧是灯火通明。洪承畴这把年纪了,睡眠已经比年轻时少了不少了,但是到了这个时辰,他却依旧是站在铺平了地图的案前,弯着腰,眯着眼睛,就着灯火的光亮翻来覆去的思索着当前的战局。
这一次的大战说到底就是李定国西进后广西、广东和南赣地区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清军要趁虚而入,陈凯则是要借机啃下南赣的硬骨头,双方各怀心思,结果牵扯出了梧州、赣州和英德县这三处战场的敌我攻防。
这些从发生伊始就尽在洪承畴的脑海之中,双方的势力在这广大的区域间犬牙交错,进退之间无不是数以万计的大军攻伐。当下,梧州是清攻明守,赣州则恰恰相反,唯独是这英德县是双方对峙的格局。
身处于对峙的状态之中,洪承畴的目的自然是牵制住陈凯,从而实现另外两片战场的优势,无论这优势是以何种方式实现的,也都值得他冒这个风险。可是今日不同于平常,甚至确切的说入夜过后,看着这份地图,多年积累下来嗅觉使得洪承畴对于早前的信心却出现了微弱的动摇,以至于他在这一夜间更是连睡觉的打算也兴不起半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