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一年十月初,面对武冈总兵杨武的截杀,孙可望在极力周旋的同时再度向清廷表明了他要投降的意愿,并且明言是愿献云南、贵州和四川三省与清廷。
为了确保这张王牌不至丢失,洪承畴立刻派出了湖广中路总兵李茹春和湖广左路总兵王平分别率领本部兵马进攻武冈,接应孙可望。而这两个绿营将领也很好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将孙可望及其一行迎入了清廷的控制区。确切的说,是从宝庆府南面的花桥地区入境。
那里,距离长沙还有段距离,但是距离宝庆府城却已经没有太远了。可是,清军迎接孙可望入境之后便再无寸进,将其一行人撂在明清两朝的交界却再不让他继续前进了。至于理由,只说是要等候清廷那边的消息,仅此而已。
之所以逃出靖州,便是那白文选穷追不舍。此间不过是边界,明军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实在让他提心吊胆得无以复加。
苦苦等候着清廷那边的消息,倒是洪承畴那边没有闲着,将西南明军内讧,孙可望战败降清的消息以着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那紫禁城中,并且写明了个人的意见,直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大逆孙可旺虎踞滇、黔,鸱张区宇,年来费饷勤师,用张征讨。今天殄穷凶,自戕溃败,俯乞皈化,是不劳挞伐而南疆边土共戴皇上如天之福矣。”将这一段读出口来,亦是索尼最为中意的:“皇上,张长庚那个奴才也是支持洪经略的看法。”
“朕不是要听他们如何看待此事,是要听你的看法!
不只是洪承畴,湖广的封疆大吏们纷纷上书,就此事提出了各自的看法,但却是不约而同的认定了这是个大好良机。洪承畴这么看,湖广巡抚张长庚也是这么看,倒是索尼,滑不留手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看过了这份奏折,心中认同不假,但第一时间却习惯性的强调上折子的人的态度。这样,就算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他也可以将自己摘个干净。
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甚至早很多年,多尔衮势大时极力打压两黄旗权贵的时候,索尼也不像直线条的鳌拜等人那般被折腾个够够的,也不似瓜尔加*刚林、舒穆禄*谭泰之流那般干脆投到了多尔衮旗下,左右逢源之下,到了多尔衮死后,两白旗败于政争,他凭着两黄旗权贵的身份和当年皇太极死后团结两黄旗权贵拥立皇太极子嗣的功劳便一跃成为顺治的核心亲信。
他是一枚打磨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在朝中亦有他不可获取的用处,使得顺治对其更是加倍倚重。奈何,这一次顺治已经急得火冒三丈了,实在听不得这等模棱两可,一声呵斥下来,索尼连忙告罪,随后便是一句斩钉截铁。
“奴才以为,当效三顺王及平西王旧例,册封孙可望为王爵。嗯,最好是一字王,与其在伪朝时相差无几,其人必卯足了气力为朝廷扫平伪朝!”
索尼不光是同意,甚至还进一步的提出了要册封孙可望这个麾下男女老少只剩下四百余人的丧家之犬为王爵。对此,顺治尚未做出反应,便已经有几个满洲亲贵出言反对——他们不反对接纳孙可望的归降,也不介意丢给他个什么公爵、侯爵的爵位,但是王爵实在太重,哪怕是汉人王爵在满清的地位仍旧是受限于八旗体制,没办法与满洲王爵相比,对于孙可望这等手上把本钱都丢光了的家伙来说也实在太过了。
“赏他个王爵的爵位,就是为了让他出死力为朝廷招降他的那些旧部,否则朝廷攻入云贵时就要面对不下二十万的贼寇,就算八旗劲旅所向披靡,刀子也会砍多了也会崩。”
不等索尼反驳,急脾气的鳌拜就率先站了出来。他是支持接受孙可望归降的,也能够认同索尼的看法。此间,亲贵们有异议,鳌拜旋即便冷哼了一声:“等杀光了贼寇,彻底灭了伪朝之后,那厮无拳无勇的,朝廷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鳌拜一句话中止了此间的争执,很快的,旨意送到长沙,旋即之前营救孙可望的那两个清军总兵便护送其前往宝庆府城暂住,并于十一月十五抵达了那里。
“自行开诚,愿附大清朝,献滇、黔、蜀之土地,岁纳贡赋,祈经略老大人转奏大清皇帝陛下,请兵报仇,以复滇云,擒渠获丑,荡平叛逆,归版章于一统。”
抵达宝庆府城的当日,孙可望立刻向洪承畴投书一封,再度表示愿意向满清献上云贵川三省的积极态度。书信平摊在洪承畴的案前,一切照着他的预想发生了——这,乃是源于他几十年来在明清两朝政坛、战场上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辅以个人的非凡才具,如此才有了今日的气象。
“现在该去见见这位秦王殿下了。”
秦王殿下四个字说出口,旁人无不能从其中听出讥讽之意来。不过,这讥讽归讥讽,洪承畴还是立刻召集了包括湖广满洲八旗的大帅在内的大批高官大帅赶赴长沙府的湘乡县。而孙可望那边,在宝庆府城休息了十日,于十一月二十五亦是自那里出发,并于三天后抵达湘乡,于洪承畴会面。
“云贵远在天末,声教未通,十余年来非敢抗拒王师,实欲待时归命,近益喧传皇上文德绥怀,特恩招抚遐方人心深切向慕,且满洲大兵精强,威声赫濯,自顺治十年岔路口一战杀伤滇黔兵众甚多,十二年出犯常德又折兵万余……”
见了洪承畴,孙可望表现得谦恭之际,于他在云贵时的嚣张跋扈完全是天壤之别。吹捧着顺治的“仁德”,吹捧着满洲大兵的战斗力,更不忘了吹捧着洪承畴的智计无双。说到后来,更是翻起了彼此间的那些“美好”过往,比如他的义父张献忠,当年就曾是洪承畴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