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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初刻,天已暗沉。
贾琮自大明宫而出,又出了皇城西门顺义门,由亲兵接应上,往西城荣国府而去。
骑乘在马上,贾琮一言不发。
今日之局面,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
邢夫人,竟死了……
对邢夫人而言,死其实比苟延残喘的活着,要痛快的多。
但贾琮偏因此,始终让人吊着她的命……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贾琮从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故而贾赦夫妇都受尽了世间之苦。
只是……
她死的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尽管她的身体一直很糟糕,但只要照顾妥当,其实还能再苟延一二年的……
若说此间没有意外,那才是意外。
但连崇康帝都没有怀疑这是人为的,贾琮知道,在那座荣国府中,必定布满了中车府的眼线。
有那些人盯着,真有个风吹草动,宫里绝不会不知道。
邢夫人一死,宫里立刻就知道了,可见一斑……
难道真的是巧合?怎么可能……
贾琮眉头紧皱,勒着马缰随着队伍前行,脑海中却疾速的思考宫中之事。
一个冠军侯封下,想要丁忧自然是不可能的。
崇康帝又不是善人……
再者,到了这个时局,他本也不会再太在乎会不会背上刻薄寡恩之名。
在决定强力推行新法那一天起,崇康帝必已有这份心理准备。
只是……
冠军侯之位……
贾琮如果没记错的话,算上霍去病早夭之子,史上共有四人封侯冠军之名。
而其中三人,不得好死……
最有名之霍去病,便是在其名望达到最顶峰之时,暴毙而亡。
还死的不明不白……
贾琮不知道这个超乎想象厚重的隆恩封赏中,有没有蕴着这层偈言寓意。
但他知道,冠军侯本该是封赏于勇冠三军,战功冠绝三军之人的。
此侯位虽只为侯爵,却比寻常国公更贵!
他那点功劳,远远不够。
就算加上祖上余荫,可就是当年的荣宁二公,也未曾获得冠军之名!
他这样一个开国功臣一脉的少年,得到这样一个甚至隐隐力压贞元勋臣的爵位……
呵,就算他不想对付贞元勋贵,贞元勋贵们也绝不会放过他。
jūn_rén 之荣辱,高于一切!
所以,他若选择丁忧,便是坐以待毙。
若不丁忧……
也需全力以赴,与贞元勋贵,见个高低。
这便是天子手段之老辣!
也罢,就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贞元勋臣们也好。
这些年,他们已经得意的够过了。
仗着贞元勋臣一脉执掌军权,连天子都容忍他们一二,武王又自囚于龙首原,这些年失去了约束,贞元勋臣中没少出败类渣滓!
开国公一脉和宣国公一脉几乎已是明着对立,开国公动不得宣国公一脉的勋贵,宣国公也动不得开国公一脉的勋贵。
越是如此,反而愈发纵得一些勋贵们没了敬畏,欺男霸女都是小事,坏事做绝。
对付这样的人,贾琮问心无愧。
至于天子所言,让他多和宁则臣商议……贾琮则认为暂时不必了。
宁则臣此刻怕已经魔怔了,一心只为推行新法。
他太急躁了,目前不必关联在一起。
今日他在天子面前,好一顿表忠心,夸赞明君,就效果来看,应该还是不错,能容忍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一段时日,不会过于逼迫他。等过了一段时日后,事情怕就会发生变化,到那时,再思考对策。守好自己的底线,以不变应万变……
心中定下破局之法后,正好队伍开始减速,贾琮抬眼望去,只见已到了西城居德坊、公侯街,荣府正门前。
门楼前业已挂白报丧,门楼内一片缟素。
早有人迎了出来,贾琏、贾环、贾兰、贾芸皆一身孝衣,见到贾琮缓缓下马,贾琏扑过来,抱着贾琮大哭道:“三弟啊,你怎么才回来,母亲病去了!”
贾琮一言不发,默默而坚定的推开他,往门内走去。
贾环这会儿最是机灵,道:“三哥,我带你去灵堂!”
说罢跑在前面带路。
一众人过了仪门,进了灵堂。
邢夫人为大夫人,除却贾母外,以她为最长最贵。
故而此刻,贾族内眷大半在此。
王夫人、薛姨妈、李纨、王熙凤、尤氏、秦氏及族中诸妇。
除此外,还有薛宝钗、史湘云、探春、惜春、平儿、宝玉等人陪着邢夫人之女迎春哭丧……
贾琮进来那一瞬间,原本哭声阵阵的灵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目光各异的看着他。
在众目睽睽下,贾琮一步步入内,于灵前,伏地,叩首,一滴滴眼泪滴下,打湿了地面,终究大哭出声。
其声如秋鸟哀鸣,声声泣血。
使闻者心碎,见者伤心。
虽皆知邢氏待贾琮之苛,但此刻,众人也无不为贾琮之孝心动容。
毕竟,其哭声中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贾琮所哭者,非此世之母,而是前世的母亲。
那慈爱的音容笑貌,始终印在心底,不曾模糊。
子虽亡,亦虔诚祈祷:唯祝妈妈长命百岁,身体安康,无灾无病,儿子在这边,一切都好,您放心吧……
见他哀伤至此,愈发哭声悲切,灵堂上再度哭声大作,只是此次,众人哭声中多了几分真诚。
如宝钗等人,看着贾琮如此痛哭,虽不知到底为何,但莫不感同身受,因而纷纷泪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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