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行人打着宫灯,在这个浑浊的日夜即将交替的时刻沿着那高高的土黄色的宫墙向前行进着。今夜,她们的步伐多少显得有些杂乱,那是为了避开青石板上不均匀的积水而产生的。她们大多低头看着路,缓缓的迈着步子,时而跟随前面那人的步伐轻巧的一跃,时而向着左右两侧去躲,微微上翘的嘴角间流露出一丝那打破常规的得意的笑,她们显然很享受这种不规则的杂乱步伐带来的些许趣味,以至于那笑容愈演愈烈,并没有因为浅绿色的凤头屐已被雨水浸的湿透而停止。长长的宫裙被寒风肆意挥舞着,继而吹向了同一侧方向,显露出来的是那副修长窈窕的略带骨感的身段。
落在后面的两个宫女在今夜没有内侍监督的情况下,刻意放缓了脚步,她俩相视一笑,互使了个眼色,静静地看着一行队伍渐行渐远了。
那混沌一片的赤红色天空已然朦胧将暗,两人手里的宫灯随风剧烈摇摆的同时亦显得明亮了,她们站在原地,偎在一起看了阵这夜空中并不寻常的景致,浅笑着说几句耳语后,快速躲进了身旁那高高宫墙下的一扇木门里。
那是间已经被遗弃了很久的大大的寝室,是以前像她们一样的那些身穿着绿色褙子的宫女们的寝室,她们整洁有序的生活习惯依旧延续在这间大大的屋子里,虽然那床榻和桌椅上的灰尘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可依然能够看到它们当年是如何被齐整且高雅的摆放着,没有丝毫的凌乱迹象,以至于那股子冷冷淡淡的胭脂香气也顺着房门外钻进的风瞬间张扬了起来。
女人携手反插了门,手里那两盏宫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想要彻底照亮这间屋子显然有些吃力,她们索性不向里走,将宫灯的挑杆插进了廊柱间那高高的铸铁灯架上,正好能清楚地看见两人那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两窝发髻和红粉青蛾般的稚嫩面庞。
两人看着彼此那渐渐红润的脸慢,相视一笑,最终将身子缓缓地贴在了一起,她们都很害羞,害羞到在相互退了衣服之后就再也不敢正视对方一眼,急促的呼吸伴随着低沉的呻吟声开始了那若隐若现的荡漾,这里的每一丝空气似乎也都变得慵懒和散漫起来,那股子潜伏在这房间里,已经孤寂了很久的胭脂香气也渐渐活跃了,它将二人紧紧包裹,愉悦且兴奋的参与着在这座孤寂的皇宫里的一间无比孤寂的角落里骤然开始的情色盛宴。
“咳!”黑暗角落里的男人的浅浅地咳嗽声打断了她们原本那逐渐加快的呼吸节奏。
女人们沉寂了,那轻皱的眉头下两只惊惧的双眼紧紧的朝屋子那似乎有着无尽黑暗的角落望去。
“咳!”又是一声咳嗽。
女人们松开了正紧搂着彼此小蛮腰的手,半裹了衣服,挑起宫灯,朝那方向缓步走去。
“姐姐!”那个更为娇俏的,年龄也要更小的女人轻扯一扯前面女人的衣袖,柔声道。
“嘘!你就站在这儿吧!”前面的女人回头瞥一眼那略显惊怖的面庞,将食指轻触着朱唇道。
她一手握紧依旧敞着的上衣,一手挑着宫灯,步入了未知的黑暗当中。女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了,以至于将那手里的灯火在这能容纳下三百个宫女起居的黑洞里渐渐演变成了那天幕间的一颗孤星的流星,它忽明忽暗,顺着自己的轨迹缓缓的向前飞行,划过了那几十年来似乎未曾有人踏足过的谜一样的空寂领域。
“姐姐!”远远那头的女人尖叫声惊醒了这颗还在一意孤行的璀璨星辰,她回过头,看到那宫灯熄灭时的点点余光,而后一切又陷入了沉寂,她圆睁着双眼,大喘口气,却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高高的土黄色宫墙下的一扇木门被推开了,异常矫健的黑衣武士们像蚂蚁出洞般齐刷刷地涌了出来,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的沿着宫墙向这座皇城的宫门奔去。
彤云密布的天空下将士们的一双双鹰眼俊冷且坚毅,他们在擎满火把的城墙之上环视着这座寂冷的皇宫,没有丝毫懈怠。
中原地带那承平日久的安逸祥和氛围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判断,那裹在厚厚锁子甲里的年轻校尉发现了什么,他并没有急着发声,只是两眼紧盯着他所发现的猎物,从箭筒中轻提出只那被浸的湿透却在火把掩映下依旧光灿的兰羽箭,搭箭拉弓,那箭矢挣脱束缚,瞬间消失在了无声的黑暗之中。他俯身趴在了城垛上,侧脸探出头去,却迟迟没有听到那逆风而去的兰羽箭扎进青石板或是跌落地面发出的丝毫声响,他紧皱着眉,向那一片黑暗之中再去凝望,却寻不见了那只猎物的踪迹。
“咚…咚…咚…”城外忽然响起的阵阵擂鼓声吸引着这群原本神经紧张的青骓营的武士们,他们挨挤在了城墙的另一侧。这给早已埋伏在城墙角下的黑衣们争取到了机会,他们趁着这杂乱的声响行动了,用铁爪紧紧地扣在墙面迅速的向上攀去,在那登上城头抽刀去砍的一瞬,锁子甲里的人们凭借着本能的反应躲过了那股锋利的胁迫感。
城头上沸腾了,刀剑相触的阵阵花火点亮了漆黑的夜空,更多的黑衣人攀上了这城头,那是原本属于骁骑营的这些高贵的骑士们掌控的城头,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与这些傲慢的娇贵的在他们看来如此不堪一击的武士们奋力拼杀着。鲜血成片的抛洒在了土黄色的城垛上,火光渲染了一遍它那鲜艳且凄美的颜色,而后那新鲜的血液又不断的抛洒了上去,凶残的、狠狠的将那一个个土黄色的城垛不停的洗刷着,直到最后一个裹在锁子甲中的武士倒地才完全停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