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适还是执意要来见贵妃。
“臣妾形容枯槁,不堪入目,惊吓到了陛下。”屏风后的榻上,王贵妃勉力着坐起,脸色和嘴唇都是灰白色的,带着满面的愧疚。
“你和朕之间,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虽然李适继位后,并没有册立王氏为皇后,可实际上王贵妃就是六宫的女主人。
接着皇帝坐在榻边,执住了王贵妃的手,又看看绕着榻边哀哭的诸公主,便当众说“马上朕就找当直的翰林学士来,下立皇后的册文。”
这代表着皇帝对贵妃最终的认可和尊敬。
这时王贵妃十分吃力地对陛下说:“臣妾将亡之人,何德何能,劳烦陛下如此?只想问陛下,边地的将士们都可有粮吃有衣衫穿?”
“朕已全部办妥了,短少的部分,朕用大盈琼林两库的钱帛补上。”
“京畿先前遭遇蝗灾的百姓,都得到救济了没有?”
“救济了,救济了,朕从兴元府、泾原、宣润、山南东都和籴了大批粮食来,军民如今饮食无缺。”
“陛下,臣妾还有点不放心的地方,宰执、大臣间有些有仇隙的,希望陛下身为人主,能化解隔阂,居中仲裁,这样便不致于猜忌丛生,国家和朝廷也就安泰了。”王贵妃紧紧握住皇帝的手,忍着莫大的痛苦强颜欢笑,并请求皇帝说,“唐安、义阳、德阳都是我的女儿,她们在十王宅那边,这些年虽然没嫁出去,可总算是没有什么失德蒙垢之举,我走了以后,还望陛下能多多照顾她们些,不要让她们过分骄纵了,能嫁人的嫁人,不能嫁人的施舍些道观寺庙给她们,为我唐祈求福运也好。”
“嗯,嗯,朕答应你。”李适说到这里时,也不由得哽咽激动起来。
“还有......最不放心的,还是太子啊......陛下可否让少阳院使放太子等家人出院,进这两仪殿来,臣妾,臣妾临死前,还想见太子一面。”王贵妃痛苦地喘息着,向皇帝提出最后的请求。
“好,好,可......遣宣徽北使第五守义,速去召太子入两仪殿来!”皇帝挥袖吩咐说。
夜晚时分,少阳院前车马鼎沸,对面银台门的翰林学士院内,当直的学士郑絪和吴通玄,坐在蒲席之上,都是心神不宁。
贵妃玉体大渐,是足以撼动整个朝堂的大事。
忽然,学士院通往大明宫禁内的门阍处,铃铛响动,郑絪和吴通玄赶紧整顿衣冠,走出轩廊,立在门板后。
门板转动,宣徽院北使第五守义立在那里,“吴学士,请入两仪殿。”
顿了一顿后,第五守义补充说:“吴学士怕是要准备撰写哀册了。”
吴通玄迅即唱诺,接着便随第五守义出门,往禁内去了。
留下郑絪一人,在冬末寒寂的月下。
他思考着:贵妃娘娘肯定在临终前要见太子殿下,而太子妃为萧氏,必然也要去,萧氏则是延光公主的女儿,延光公主的亡夫又是当朝中书侍郎萧复的堂兄弟。
而翰林学士吴通玄、吴通微,始终是萧复所倚重的人物。
所以陛下要选吴通玄为哀册的撰写人。
这时少阳院通往两仪殿的道路上,太子及其家人的车驾,是火把一片,急速地赶着路,刚出院门,忧母心切的太子就在车中大哭起来,而后少阳院使王忠言也哭起来,最后太子府内所有闻讯赶到的官员、女官、宦官们都一面哭,一面出院赶路。
院门边,太子詹事萧鼎,对太zǐ_gōng 门郎萧万匆匆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