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东蛮的使节们膝行往前,就问韦皋,说这骏马上与您并辔的,莫不是山南西道的节度使高岳。
韦皋笑言,说正是。
这群东蛮望了望高岳,满是钦佩敬畏的眼神,接着也齐齐往他拜倒,说华亭大捷,高郎的名声早已传入我蛮部,州郡中的东蛮家户,门板上都画着韦郎和高郎的人像,以求庇佑。西蕃人深恨你俩,便来责问我们为什么画韦郎和高郎的像,我们就诓骗他们说,韦郎是佛经里的夜叉,高郎是佛经里的魔罗,我们画他俩的像,是为了惊吓其他弱鬼的。
高岳哈哈笑起来,接着他也不客气,就问东蛮的使节:“如今既然你等朝贡之路复通,便不可以再叛往西蕃一方,不然唐家律法如铁,定然不饶。”
“我等发毒誓,高郎和韦郎既来,绝无二心。”
“你等东蛮,各部兵力若何?”高岳最关心这点。
东蛮使节就说,合齐三大部的兵马,足有两万精壮之多。
“昔日你等为西蕃前驱,屡屡侵入雅、邛,威胁蜀都,你等可知罪?”
东蛮使节急忙谢罪,说以后再也不敢,希望能得到韦郎和高郎的招抚,而后必然为唐家城傍,永不再叛,并且对韦皋、高岳保证——马上唐军一越过邛崃关,我们就送来粮食、牛马,保障大军供给,西蕃和南诏如敢阻拦,我勿邓、两林、丰琶三大部将出所有精壮丁男,愿为唐军先锋仆从,和蕃军死战到底!
“好,此战如若得胜,本尹必奏请天子,在长安麟德殿召大筵,宴请你等大鬼主。”高岳慨然承诺说。
使节们一听这个,各个都兴奋喜悦到不能自已的地步,对于生活在西南偏远地带的他们来说,能到当时国际大都会长安城去,还能得到天子的亲切接见和赏赐,看看富丽堂皇的大明宫里是个什么模样,这可是不世出的梦想和荣誉啊!
相较下,虽然那西蕃的赞普也屡次请他们的大鬼主去雪域里的逻些城瞧瞧,顺带强化下藩属关系,但东蛮们都不情愿,那里除了雪山就是深谷,除了牦牛就是犏牛,哪里比得上长安城呢?
和高岳交涉好后,这群东蛮的使节,便在染成五彩的橦树衣外,蒙着牛皮羊皮做的外罩,踏上了九折坂,争相给唐军引路!
曲曲折折的九折坂,将上万唐jūn_rén 马,拉成了反复环绕的长线,直登云顶,高岳的仆人韦驮天又痛苦不堪地张着鼻孔,缩成一团,身躯盖在皮裘当中,拉着主人坐骑的缰绳,其上的高岳回首望去——整个雅州的路径、山林和零散驿馆,尽缩小如入井底般,马蹄时不时在积年的冰雪道路上打滑,激起周围牙兵、僚佐的阵阵惊呼,士兵们也在满山满谷的雪雾里,谨慎地伏低躯体,将铠甲打成卷,插上长矟,负在身后,列成一字鱼贯队形,紧紧跟在撞头的身后。至于米粮、弓弩等其他物什,则挂在驮马、犏牛的背上——这次凤翔、兴元、泾原地区大力养殖的犏牛发挥巨大作用,这种牛吃苦耐寒,在风雪里毛发皆白,眼睫上都被冰住,但还是温顺坚忍地驮着重物,缓慢坚定地走着曲折山路,毫不娇气,也毫无怨尤。
但犏牛没情绪,骑着马伴在高岳旁侧的明怀义则有情绪,“阿爹啊,你以前骗得俺好苦,你说你是六七品的大员,又封俺为九品大员,后来俺才晓得,这唐家的官秩是品数越小越大的道理——你看看人家韦皋,给这群什么邓啊什么林啊的酋长,直接封的就是郡王郡公,俺到现在......”
“是这样的,现在我是你阿爹,你是我假子对不对?”
“是也是也。”
“唐家规定,哪有假子比阿爹官秩高的道理?当时我不过是个侍御史而已,你弄个郡王,你还讲不讲人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