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金銮殿,四周林苑满是银色霜雪,皇帝坐在有些阴冷的东堂中,靴子里的脚趾因为冷不断蜷缩着,口中哈着白色的雾气,面前堆满了奏疏。
陆贽和杜黄裳便坐在对面,侧边则是翰林学士韦执谊、李吉甫、卫次公。
淮西方放出消息来:
吴少诚大犒军士,宣布于凌云栅阵斩官军逾万,官军败退数十里,缴获辎重甲仗不计其数,己方仅伤亡五百。
面对此消息,皇帝先有点慌神,为什么损失会如此惨重?
于时魏博的田绪忽然让人入京奏事,要为中介,调停朝廷和淮西的战火,而淄青的李师古,甚至成德王武俊也都应声附和,请皇帝以天下苍生为念,只要吴少诚肯上表请罪,便宽宥淮西。
而宣武李万荣也不甘寂寞,又对监军使俱文珍表态,说神威、神策等京军不堪战,杜亚的东都防御兵又是羸弱之众,岂识兵革?不妨整个北线战事,让我来都统好了——高堂老便在寿春节制各方。
御史台的侍御史穆赞为首,也向大明宫呈递奏疏,言自从淮西战事以来,已近一年,每月消耗钱帛六七十万贯,不妨停战,给百姓以休养生息。
对此皇帝也有些六神无主。
“朕欲任命陆长源为汝州刺史,自州境征集一万丁口,随时补充前线神威、神策军的损失,何如?”焦急下,皇帝又有点想直接干涉指挥了。
陆贽便说:“汝州本就处在前线,当地百姓负担军营转输已是非常困苦,户口不过数万,却要征集丁口一万,岂能忍受?再者,这些丁口本是农人,素来不习阵法战斗,猝然补入行伍,即使不临阵逃亡,也要被蔡寇杀伤,贻害士气。”
被陆贽否决后,皇帝有点不悦,便问那官军损失这么大,怎么办?
“所谓损失一万,不过是蔡寇说辞。各军节度使和监军使确切的造册还未呈交上来,陛下不用自乱阵脚。”陆贽倒是很镇静,“前线战机瞬息万变,陛下居于紫宸当中,万众仰望,应更加持重才是。”
这时一向足智多谋的李吉甫,说:“不如授权东都留守杜亚,征募陕虢都畿的山棚,先得三千权益兵,整补各营损失。”
皇帝对此表示赞同。
杜黄裳说:“高中郎居东都,官军便节节胜利;高中郎离东都,前往淮南,官军便运转不利。”
一听这话,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摇头不言。
接着杜黄裳便说:“臣黄裳观淮西战阵,除陈许忠武军曲环外,其他多是客军,各自不过三五千人,独战绝非吴少诚敌手,可联合起来又无权威坐镇,协同不力,故而屡屡为蔡寇所乘。”
“那须得一大臣宿老前往。”皇帝回答说。
想来想去,也只有杜黄裳符合这个条件。
于是皇帝答应即刻出制文,让杜黄裳以门下侍郎平章事的身份,担当东都、陈许、陕虢、河阳、郑滑等道的统制,前往监察军阵,不过皇帝又害怕高岳不满,便又委托韦执谊额外写份制文,向高岳解释此事。
这时杜黄裳、陆贽、李吉甫等,都是坚决的削藩派,便齐齐请求皇帝,坚决不能和淮西和议停战,应当下定决心,彻底征剿蔡寇,重振朝廷纲纪,让其他方镇自此识得王法到底为何物。
“朕用高岳、陆九、杜黄裳,何忧蔡寇不平?猜度最多不过半载,蔡州吴少诚必定授首伏法!”此刻皇帝的胆子又壮起来,正襟危坐,如此保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