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蜀冈子城的校场上,一群年轻的,来自于兴元武道学宫的生徒,正列着队,手持新锐的神雷火铳,轮番射击着靶的。
校场边沿的彩棚下,衣装华美的贵妇们在前列都叽叽喳喳地旁观着,并随着铳声起伏且喝彩不已,而后列少女妆容的,显得比较拘谨些,只是看,并不做声,最多私下咬着耳朵低声交谈。
自从高岳坐镇淮南以来,扬州风防不是特别严格,女子同样可以到军营附近观摩操练,且有意思的,对武事感兴趣的女子远比想象的要多。
特别是在这个小校场上,因武学生徒的身份,和普通武毅军的士卒大不相同,他们更像是jūn_duì 里的进士秀才,不论出身,就看这体魄风貌,就是出类拔萃的。
并且他们还懂文字、算学,精通武器,更是慢慢取代旧式的军校阶层,刚进入jūn_duì 便有散官阶,大多是有晋身的好前途的。
此外高岳还从京师大明宫那里请来了所谓的“御军衣格”,由皇帝亲自操刀,“武道生”们头顶遮阳幞头,着圆立领、深青色的锦衣,为短缺胯衫,窄口小袖,且有铜肩章(普通军卒则是铜膊箍),即两侧有缝隙恰好开到腰际,且露内里白色衬衣为装饰,下面后摆比前摆稍微长一截,其后宛若鸟尾,下着直筒裤,小腿上系着行缠(绑腿),衣衫上还有纹绣标识,而当他们得到晋升后,可以着绯色缺胯锦衣,佩戴银肩章时,怕是引起的欢呼尖叫又要大大胜过现在。
云韶最近也喜欢来看武道生,她会带着蔚如一起来,现在的蔚如已梳过上头妆了,并着襦裙了,单独坐在大母的旁边,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看,这些少年多英武啊,竟儿也在兴元武道学宫里呢!”每次大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会想起蔚如的阿兄来。
其实父亲同样开始在扬州设立武道学宫了,那地方蔚如也看过,悬着的匾额是四个字,“明耻教战”。
她还问父亲,什么叫明耻教战。
父亲回答说,前者便是叫将校军卒们都知道荣辱是非的界限,而教战则是要教授他们如何在战场上杀敌和自保的本领。
“士卒还需要自保吗?”蔚如有些不解。
父亲便笑着给她解释说,士卒也是父母所生,本都是良善百姓后代,可到了战场上若不教给他们这些事,那便是坑害他们,他们一旦被坑害过,就会变得没有是非,缺乏荣辱观。我唐新军和旧军的界限便在于此,以前将帅视士卒若草芥,那士卒自然视人间万物若仇雠,在战场上畏敌如虎,下了战场害人也如虎,孔子曾说过,“不教人战,是谓弃之”,便是这个道理。
聪敏的蔚如明白,便点点头说,“战场上的道理,在于个明耻教战,也就是如何更好保全我们,更好消灭敌人。”
父亲便哈哈笑起来,说你最像你母亲了,便摩挲了下她漂亮的小脑门。
“明耻教战的希望,就在这群武道生身上了吗?”蔚如如此想着。
隔着彩棚间攒动的发髻和花钗,她望见正在用镗钯试射火箭的这群少年,似乎对他们也有了些好感。
另外侧的江都县廨官舍里,韩愈十分激动而开心,他看着家中的箱箧罐筐,是有衣有粮有钱有盐,三十余口也全得温饱,自己最大的侄子十二郎即韩老成也娶到妻子了,马上准备考取进士,一切都很顺利。韩愈至此,心想兼任个幕府推官还真是让家境宽裕起来。
今日恰好休沐,韩愈就喜滋滋地坐在廊下,给几位侄儿侄女编草马玩。
而薛涛坐在窗牖的妆台处,看到阳光下夫君的笑容,心里也满是开心。
其实夫君还不晓得,这数个月,自己化名“巫山柳”,光是写那些文章,就得了八十多贯钱的润笔,而今是扬州纸贵,多少闺中少妇和小娘子为了看到她的文章,不惜花两倍乃至三倍的价钱购入。
她之前实在不晓得,把脑中的幻想写成文字,居然如此值钱。
大概是我的笔,帮助许多女郎也实现了梦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