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少师高岳,可是他最仰慕的,也是他最为倾心结交的同盟。
这么多年,高岳明里暗里,始终站在他这边。
也许马上,要明哲保身?
当王叔文和王伾在少阳使王忠言的引导下,匆匆来到馆舍门前时,广陵郡王李纯身后跟着小黄门吐突承璀,恰好站在二王前。
“二位先生,将以何言进于储皇?”李纯直接开口询问。
王伾犹豫不言。
可王叔文却慨然应答,“我当进言储皇,依正道而行。裴延龄蠹乱度支,而李锜则祸害江东,如来日陆门郎因逆龙鳞得祸,储皇岂能不仗义直言!”
听到这话,李纯看着目光炯炯的王叔文,最后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待到二王进入柿林馆后,李纯背着手,于林苑中踱步,此刻吐突承璀带着疑惑张开了口。
“孤晓得,不过王叔文确实说得对做得对,他虽然只是个翰林待诏,杂流出身,但真的是有大臣的高风亮节的。”
“那......”
“你认为,人最害怕什么?”此刻,李纯忽然反问到。
风声浩荡里,吐突承璀想了会儿,才回答说:“鬼魅吗?”
李纯笑起来,“人怎么会怕鬼魅呢,恰恰相反,强人最喜欢的就是驱各色小鬼为己所用。这小裴学士不正是祖父的鬼魅,将来你也可以成为孤的小鬼啊!”
而后李纯正色对吐突承璀低声说:
“人最害怕的,是特别像自己的,另外一个人......”
吐突承璀听到这话,背脊一凉,但随即似乎明白了广陵郡王的深意。
第二天晨,卫次公骑在匹劣马上,背着素琴,越过了赤红色狭长的灞桥,他回头望去,整座长安城笼罩在片惨淡的秋阴当中,模糊不清。
门下侍郎陆贽、判户部司苏弁、判盐铁张滂,御史中丞穆赞,还有太府寺少卿、司农卿、京兆尹等一众官员,齐聚在延英殿阁门前。
不一会,阁门大开,陆贽便与众人登入殿堂里,而后立在东侧。
裴延龄拱手,独自立在西侧。
皇帝脸色冷峻,坐在正中央。
翰林学士李吉甫,侍立在旁侧。
“小裴学士,对先前太府寺对你的抗表,你有何申辩的地方?”皇帝先如此发问。
裴延龄看着陆贽,知道对方为此日准备十分充分,怕是要对自己进行暴风骤雨般的弹劾。
不过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已彻底无耻。
与其玩文字游戏,不妨直接挑明对决。
“陛下,太府里的钱帛财物,不要说文簿遗脱漏下的,就算是每月记录在案的,难道它们的所有权,就不是陛下您的吗?这个天下,这个天下所有的产出,不管是田里的,还是树上的,不管是山泽里的,还是江海中的,不管是织机上的,还是斧斤上的,不管是白昼的,还是黑夜的,莫不是属于陛下的!这度支左右藏、太府寺司农寺、大盈琼林里,一粒米,一缕线,一枚钱,也全是陛下的,臣不过是用了些手段,将其物归原主而已,臣不认为有任何错误!”
“财用之学,岂是如你所说?”裴延龄的狂妄之语,连苏弁和张滂都听不下去了。
“我不管什么财用学不学的。”裴延龄忽然暴跳起来,然后声嘶力竭,嗓音回荡在屋脊瓦当上,“我只管给陛下进奉钱财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