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关彝重新回到会客室的时候,果然不出他所料,现在会客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不过这两个人至少从外貌上来看,都不一般。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肌肉粗隆,坐在那里犹如一座铁塔。另一个则是身材极为高挑瘦削,肤色偏黑,鼻梁高挺——典型的羌人或者夷(彝族)人的面相。
“两位现在还能留在这里,关彝足感盛情。那么就请两位自我介绍一下吧?谁先来?”
两个留在会客室的投贴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在下先来吧。在下姓句,名宁,字伯定。巴西郡汉昌县氐人。生于延熙元年。在下对武艺有些自信,若君候不弃,愿为君候冲锋陷阵!”
嗯,看这家伙的外表,太阳穴高高鼓起,肌肉粗隆,双臂孔武有力……真是一个武将的胚子。不过,姓句,汉昌人……
“敢问伯定,先左将军句扶句孝兴是你何人?”
“乃是家祖。”
“那令尊是……”
“正是叛将句安!”
原来如此啊。
所谓先有王句,后有张廖。王是王平,句是句扶。张是张翼,廖是廖化。前两位是蜀汉中期的大将,后两位是后期的大将。这四个人能够在一起并称,由此可见句扶的能力和地位。
句安是句扶的儿子,句扶年老之后,句安代替父亲进入姜维的机动兵团,跟随姜维北伐。延熙十二年(249年),姜维在麯山这个战略要点修筑城池,安排句安镇守——以姜维的原意,这个地方是以后蜀汉从凉州进入雍州的跳板。但是曹魏的雍州刺史陈泰一下子看穿了这个据点的致命之处:距离蜀汉本土太远,据点规模太小,无法自给自足。只要长期围困、断绝外援。这个据点不攻自破!
事实的发展果然如同陈泰所料,在曹魏挡住了蜀汉的援兵后,麯城立刻粮、水断绝。守将句安只好开城投降。
在关彝这个穿越者看来,本方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外部支援又彻底断绝。在这样的情况下投降真的不算什么。但在当时的蜀汉政权内部人士来看,这就不可容忍:我们不是管曹魏叫伪魏么?我大汉是天下正朔,怎么能有汉将投降曹魏呢?什么?你说夷陵之败的时候黄权也投降了伪魏?那怎么能一样呢?当时我们大汉主要的敌人是东吴,黄权在要么魏、要么吴的两难选择下投降曹魏是情有可原的——当然,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黄权是士大夫,而句家只是巴西郡的氐族土豪。
所以,句扶听到这个消息后被生生气死,连带着句安十一岁的儿子也失去了庇护,生活变得异常艰难。待到成年之后,句宁的出仕成了大问题:祖父已经去世多年,父亲也在曹魏重新有了家室。他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孤儿!
“若得君候不弃,句宁愿为君候冲锋陷阵,效犬马之劳。若他日君候能够北伐,句宁只求能够得到手刃叛将句安的机会。如此,则死而无憾!”
关彝内心深深的一声叹息:这个句宁,要了。别的不说,就这副接近两米的雄壮身材,不管武艺到底如何,底子就摆在这里了,稍加训练就是一员不世出的猛将。
他缓缓的对着句宁开了口:“伯定,我说三点。第一,我并不觉得句安在那种绝境之下投降有什么可耻的,若是换了我在那个环境,一样也是要投降的。这话不是安慰你,便是出了我关家大门,我也一样这么说。第二,你的父亲确实不光荣,但并不耻辱。以后在我麾下做事,不要有什么负担。第三,若是将来我领军北伐,尔等父子战阵之上相遇,各自尽自己的本份就好,无需过于执着杀父正名。”
会客室一时之间很安静。过了一会,这铁塔般的汉子眼眶开始发红,少顷,竟然像个孩子一般眼泪喷涌而出:“多谢君候体谅家父当日之难,可惜,如君候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发泄了憋闷近十年的感情后,句宁起身,然后大礼参拜:“如此,句宁的命就交给君候了。”
“善,今日吾得一勇士矣!嗯,这位壮士,刚才慢待了你,还请见谅。现在请你自我介绍一下?”
“诺,在下本是汉嘉郡的夷人,姓乌蒙,名阿木。无字。后来全家入佃南乡候(董厥)庄园,成为其家奴。遂改姓董,序号五十六。故称董五六。南乡候出知梓潼郡后,将在下赶了出来,不要在下追随了。在下就此失业了。故而前来君候府上投贴,希望能讨得一碗饭吃。”
“董家的人?是要派到我家来做奸细么?”这是关彝听完这位乌蒙阿木自我介绍后的第一想法。
不过董厥这种渣渣算什么呢?像他这样的政客一抓一大把。而我这样的能搞钱的人可没几个啊。和我关彝比起来,对于蜀汉来说,我才更具有不可替代性吧!只要刘家皇帝脑袋不秀逗,也肯定是保我不保你啊。就凭这一点,就算你是奸细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