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猛然心生警觉,柳如是突然找上门来问军国大事,是为钱谦益,或是东林党探听消息来的?
柳如是见他面现疑虑,轻笑一声说,“妾身若是替东林党探听消息,这是否也太过明显,真当方大人是傻子了呢!”
方原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说,“我还在犹豫。”
柳如是愕然问,“方大人在犹豫什么,难道是怕了满清铁骑,不敢去北上勤王?”
方原微微一怔,柳如是这话是在使用激将法?莫非她的算盘是令玄甲军、神机营北上勤王,与满清斗得个两败俱伤,东林党人便能再次收复苏州府的失地?
柳如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花容一沉说,“方大人,你是不是在崇祯皇帝面前拍胸口承诺过,要去迎战满清铁骑?你是不是在苏州府的富商面前保证过,只有你才能保住江南一方平安?你是不是在妾身面前吹嘘过,只有你能打退满清的入侵?”
“崇祯皇帝愿意支持你,江南的官吏、富商愿意容忍你来分一份银子,都是因为将你当成了救星。真到了满清入侵之时,你却是畏首畏尾,和那些军阀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之前那些都是你为了上位,自卖自夸的谎言?”
“若你真的不敢去迎战满清,崇祯皇帝、江南的官吏、富商凭什么要支持你?若他们都撤回了对你的支持,你凭什么在江南立足?难道就是因为你有三千玄甲军、神机营、锦衣卫?”
方原猛地一惊,柳如是这话虽是在呵斥,却是一语唤醒了梦中人。
没有崇祯的支持,苏州府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执行方原的任何命令,所谓的税收立刻化为乌有;没有江南富商的支持,方原的军事基地,军工厂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再加上方原与东林党正斗得你死我活,士绅阶层也绝不会支持方原。
满清当年南下征服江南,是带了十万铁骑,还有吴三桂关宁集团、左良玉集团等汉奸势力的支持,才彻底平定了南方。
而方原凭着区区三千军士就想强行控制苏州府、扬州府、常州府、松江府四府的千万百姓,岂不是在痴人说梦?
方原恍然说,“钱夫人的意思是,不仅要去勤王,还必须要打出声威,打出名头?”
柳如是浅浅一笑说,“方大人总算是明白了,这一仗不仅要打,还必须要打得轰轰烈烈,还要赢得漂亮。只要能赢,方大人就是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流砥柱;只要能赢,就能让苏州府还心怀叵测的势力彻底死心;只要能赢,方大人在苏州府甚至四府就有了说一不二的威望。否则,方大人目前所经营的一切,看似辉煌,却随时都会化为泡影。”
这么一番热血沸腾的话儿从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口中说出,别有一番荡气回肠的滋味。
“难道柳如是今日上门不是来试探,而是替自己出谋划策的?”
方原暂时还不确定这个猜测是否是一厢情愿,试探的问,“我方原若真的赢了这一仗,东林党将彻底覆灭,钱谦益也必死无疑,钱夫人自然是希望我方原一败涂地的,是吧!”
柳如是正容说,“方大人真的错了,我是由衷希望方大人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只要方大人有战胜满清的本事,无论与东林党的斗争是胜是负,江南的一方平安肯定就是保住了。我柳如是难道连这点眼光都没有么?”
方原是不得不佩服她超越党争的长远眼光和非凡见识,若是有这么个贤内助在身边出谋划策,今后也不会再孤军奋战。
美人近在咫尺,方原越瞧越是心动,按捺不住捉过她冰冷的手儿握在掌中轻轻一捏,“钱夫人,我想要......”
柳如是用力一挣,缩回了被她捏着的手儿,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方大人想要什么呢?”
方原见她反应这么强烈,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征了怔说,“我想要什么,钱夫人应该心知肚明。”
柳如是扑哧一声轻笑,“妾身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方大人想要什么便能做什么,为何要征询妾身的想法?”
方原索性大胆的挑明了想法,淡淡的说,“若只得到人,却得不到心,便索然无味。”
“方大人,妾身告辞了!”
柳如是嘴角仍是挂着那一抹盈盈浅笑,收了锦盒挽在手臂上,不置可否的走了出去。
待走到梅园的门口,她又回过身来冲方原问道,“方大人年岁几何呢?”
美人雪中回眸,此情此景,佳人如玉,方原看得征了怔,自报了年龄,“虚岁二十二。”
柳如是沉吟着说,“妾身二十四,既然妾身已被休出了钱门,钱夫人什么的就免了吧!我们今后以姐弟相称,不算唐突了方大人吧!”
明朝非血缘关系的男女间以姐弟相称,其中透着的暧昧味儿,看一看《金瓶梅》、《红楼梦》就能明白。
方原顺势就唤道,“柳姐,你真的认为我能战胜满清铁骑?”
柳如是冲他嫣然一笑,“方弟,从你火烧绛云楼开始,到谈笑间降服梁山流寇,总是能不断的给我惊讶,这一次,我相信也不会例外。等你凯旋而归时,我再来与你把酒言欢。”
方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美人雪中回眸一笑的情景,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心里,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