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思弦心情很好。
那张支票上的金额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人就是这样,没指望能回头的钱,突然拿回来了,就有种捡了钱的感觉。
所以闫思弦立即提议去他家吃夜宵,他还掏出手机来,这就要让自家酒店送货上门。
吴端制止了他。
“附近找家店吃点得了,吃完我还得回来继续勘验现场。”
闫思弦挑挑眉,“我以为你要先去跟熊思超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咱们大陆法系本来就看中证据,看轻证言。眼下,虽然有了一份那贩毒小子的证言,可你仔细想想,证言没有关键证据来得扎实。
熊思超的谎已经撒出来了,他不会凭着一个人的证言就认罪。”
闫思弦回头看了一眼疑似案发现场的出租屋方向,天黑,看不见了,他干脆回过身来倒着走,“可就那个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出租房,你还指望从那儿找到什么?”
吴端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思路?”
闫思弦道:“我觉得是时候去见见李洁玉了。”
“可她有精神问题。”
“你担心……”
吴端突然伸手拽了一把倒着走的闫思弦,“看路。”
局促的小巷里,闫思弦被他拽得脚下一踉跄,扶了一把吴端的肩膀,躲过了横在路上的两块砖头。
“我去这谁啊,太不讲公德了吧?!”闫思弦再不敢倒着走。
他又继续道:“李洁玉虽然有精神问题,但从熊思超的描述来看,她在医院接受了正规治疗,并且出院回了家,说明她的病情绝非不可控。
而且她还有意识跟熊思超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从这一点来看,正常交流应该是没问题的。
当然,不排除她跟咱们装疯卖傻,但这么一来她就露了破绽,我们可以从侧面知道她有事隐瞒。”
吴端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精神病人的证词并不具备法律效力,你知道的吧?”
闫思弦点点头,又摇摇头,“所以我的目标不是李洁玉。”
“那是……?”吴端改口道:“那个男人!你觉得他跟李洁玉有关系?”
闫思弦笑道:“他是关键人物,你想啊,他既然能去林岚那儿拿钥匙,还见过熊思超,就说明在整件事中,他至少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况且他还很有可能直接参与了杀人。说不定她跟李洁玉也有某种联系呢。”
“你想从李洁玉那儿得到更多这个男人的信息?”
“只能试试,”闫思弦道:“至少比你在那小黑屋里找线索强点吧。”
吴端耸耸肩,“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还是要回去复勘一遍现场。”
“明白明白,”闫思弦道:“痕检是我短板,就不跟着掺和了。”
……
第二天一早,闫思弦车上。
吴端没精打采地歪在副驾驶座上。
闫思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少侠,看你这脸色,昨儿晚上少说一夜七次啊。”
“滚!”
骂完,吴端又道:“是不顺,跟你说的一样,我连那屋里地上有几捧灰都搞清楚了,就是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看来痕检的线是彻底断了。”
闫思弦却道:“这不是正常现象吗,可不像你啊,以往你可不会因为这种情况灰心。”
吴端道:“也不像你啊,我以为你会开嘲讽技能呢。”
“嘲讽?为什么?因为你把一条线索跟到底?你也太小看我了。”闫思弦道:“从一开始,我们在这方面的意见就是一致的,但凡有线索,必然追查到底,要么有所发现,要么彻底凉凉。
咱们之所以能找到人证——就是贩毒那小子,不就是因为坚持了这一原则吗。
他恰好能遇见隔壁的人概率其实很小,咱们不还是顶着压力把人揪出来了吗?要是昨儿因为概率小就不往下查,就会错失这一线索。”
吴端终于也露出了老父亲特有的慈祥笑容,“你知道就好。”
闫思弦故意忽略他这蓄意报复的笑容,使得吴端有劲儿没处使,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暗自皱起了眉头。
闫思弦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吴端:“你笑什么?”
“没,”求生欲让闫思弦赶紧岔开话题道:“你快睡会儿吧,等到了地方见了人还有好多事儿呢。”
见吴端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又从两人中间的杂物匣里摸出一瓶眼药水,“我没用过呢,新的。”
吴端:“握草你怎么啥都有,哆啦a梦吗?”
“可能是因为……”闫思弦认真想了想,“我有钱。”
吴端:可以可以,很强势,很社会,真想给你鼓掌啪啪啪啪……
点了眼药水,没几分钟吴端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熊思超小时候受他指使,逃学去网吧挂qq等级,结果被家长暴揍一顿,一会儿又梦见熊思超在留置室里可怜巴巴的样子。
梦不停,等到醒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前半生都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闫思弦一直专心开车,直至吴端醒来,他看了一眼对方脸色,顿时皱起了眉。
“病了?”
他伸手就去摸吴端的脑门,刚一摸上便感觉到烫得要命。
“啧。”
闫思弦也不多话,四下里看着。
吴端显然也知道自己这是病了,起身从后座捞过一件衣服盖上,又拿起车门内侧置物匣里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你干吗?”闫思弦道。
“喝点凉的,物理降温。”
“靠!”闫思弦一把抄过余下的半瓶水,却见吴端没事人似的,还提醒他道:“你好好看路,发烧小毛病,我可不想交代在这高速路上。”
闫思弦无奈,这种时候又不愿跟他多说,只道:“你再睡会儿吧,我找就近的医院。”
“真不用,咱们以正事为……”
他话才说了一般,闫思弦已经从一条岔路拐出了国道。
在那岔路的出口处有个交通提示牌,牌子上写着距离某县18公里的字样。
吴端便不再说什么,闭起了眼睛。
闫思弦将车开得飞快,到了那“某县”,吴端听到他用手机导航往医院开,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吴端便跟着下车,一边往医院门诊大楼里走,一边小声嘟囔道:“真没事,八成昨儿晚上勘察那出租屋的时候穿得单,这点小病能扛过去……”
闫思弦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认怂地噤声。
进了医院,挂号时吴端还逞能,要求自己去,结果被闫思弦拎到等待区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