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找,就找了快三年光景……
又是春到人间,京城各处,桃红柳绿。
果亲王府,刘景泰正打发丫头们为允礼收拾行装。
那一年雍正出巡关外,不料在草原遭遇天火,觉着不祥,遂没有前行,回銮后念念不忘,却因朝政冗余无暇再行出巡之事,眼看天气回暖,勾起往昔情思,关外山河壮美,于是有了新的打算,想起允礼曾代他在甘泉寺苦修,仿效前事,想再次让允礼代他出巡关外。
允礼一怔:“臣可代皇上苦修,只是这出巡却万万不成。”
雍正知道他顾忌什么,代其苦修当时已经有人说三道四,但总归那次知道的人少,但代其出巡却非同小可,皇帝出巡,即使是微服,也还是有随扈的大臣,侍卫更是众多,各部奏议,商定诸多事宜,卤簿仪仗,都不能少,如此兴师动众,要允礼代他出巡,恐外间不知就里的人会胡言乱语,说允礼僭越本分,觊觎皇位,特别怕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大做文章,以挑拨他们兄弟感情,从而扰乱朝堂祥和之气,雍正深知他行事谨慎,一笑道:“你只是替朕往船厂巡视水师,别无他意。”
巡视船厂,完全可以用委派钦差的形式,何来代圣出巡?
允礼正有疑虑,雍正又道:“另外,替朕找一找皇贵妃,朕总觉着,她尚在人世。”
允礼一惊,幸好雍正是背对着他,于窗前看满庭盛景,然仅仅是个背影,允礼亦是能感觉出雍正满目怅然之色,此时才忽然发现,雍正对三春,动了真心。
允礼须臾收拾干净脸上的表情,谨慎措辞:“那是因为皇上太过思念皇贵妃之故。”
言下之意,是雍正的错觉,只是‘错’这个字,是不能用在皇帝身上的。
雍正悠然而叹:“你说的对,她若活着,怎么会不回来呢,朕拥有天下,富享四海,在朕身边,她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若她活着,应该会回来的。”
自我安慰一番,下了道圣旨,着允礼为钦差大臣,出巡吉林。
代皇帝出巡,非同小可,刘景泰亲自督办他的行装,更亲自挑选随从,特特要大丫鬟风荷带领一干丫头随侍允礼左右,早晚起居就寝,怕景瑞和景丰两个小太监照顾不周,穿衣吃饭,这上面还是女人妥帖些。
万事俱备,允礼一行就离开京城赶赴吉林,一路走走停停,没什么大事发生,是以没多久便到了吉林,于馆驿下榻,略作歇息,他就往水师营去了。
身为丫头的风荷等人不便跟谁,留在馆驿,得知允礼要在傍晚方能回来,小丫头檀儿鼓动风荷道:“姐姐,咱们出去走走吧。”
这些个丫头,都是第一次来关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新奇。
风荷摇头:“没爷的令呢。”
檀儿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继续道:“只是往街上走走。”
其他丫头也极力劝风荷:“是啊,难得来一趟关外,别说关外,咱们以前连出王府大门都难,往街上走走看看,也不枉来一趟关外。”
少年心性,风荷给她们一说,也就动了心,于是将手一指那些丫头:“说好了,出去走走,只一会子便回,一旦王爷提前回来,咱们都不在,谁伺候王爷呢。”
那些丫头便异口同声:“谨遵姐姐之命!”
于是,几个丫头嘻嘻哈哈的出了馆驿。
吉林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富庶,到底是关外重地,所以自然有别具一面的新鲜,几个丫头沿街而行,边走边看,边看边说,兴致勃勃。
突然,风荷不经意的举目,发现一人走进旁边的医馆,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一年轻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个幼儿,虽然只是侧影,风荷怎么都觉着此人有些眼熟,凝眉想啊想,脑袋嗡的一声,那个年轻的女子,若何像极了李三春?
风荷并不熟悉三春,也不知道三春曾经进过宫,更成为堂堂的皇贵妃,她只有缘见过三春一次,当时只觉三春美貌天下少有,那种美不是浓艳,而是涤尽俗世之气,眉眼间满满的仙灵之感,所以风荷对三春见一面即深刻,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她不确定此人就是三春,想想对檀儿等其他丫头道:“你们这里看着,我有点事。”
丫头们不禁问:“姐姐去作何?”
风荷将手胡乱一指:“买点……”
故意做了省略,脚步匆匆的直奔那家医馆,至门口,也没进去,偷偷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见方才抱着幼儿的女子正同坐堂先生交谈,语气有些焦虑:“先生,您给看看,这孩子不肯吃饭呢。”
那老先生按住幼儿的手腕,号脉之后,又询问了其他,然后说是小毛病,几副药即可痊愈,那女子终于放心状,长出口气,躬身道了声谢谢,眼角余光感觉到门口有人,一回头,吓得风荷扭身就走。
回到街上,同丫头们继续闲逛,心里始终放不下医馆中那个女子。
待回到馆驿,更是神思恍惚一下午。
至傍晚,允礼从水师营回来,风荷服侍允礼用过晚膳,又给他端了茶上来,放下茶杯在允礼身侧的小几上,几欲开口,可有顾虑,所以便欲言又止。
允礼端起茶杯呷了口,也不看她,淡淡的语气:“你有事?”
风荷不想给主子看穿了心思,小心翼翼道:“回王爷,奴婢今日看见一个人,像是李姑娘。”
李三春这个名字,于允礼也没有陌生,就像一个故人,分别太久,难免疏离,他心中的三春已经成了灵儿,所以先是微微一怔,转而明白过来,猛地看向风荷:“你在哪里看见她的?”
问着话呢,人已经忍不住站起,随时准备拔腿而出的架势。
风荷道:“在街上,今日檀儿她们说想买些日常所需,我就带她们……”
允礼打断多余的解释:“只需告诉我你在哪里看见她的?”
风荷垂头:“是,奴婢是在一家医馆看见李姑娘的,那医馆像是叫冯氏……”
不待说完整,允礼已经冲出门去,外面天已经黑下,他都来不及喊景瑞备马,奔至街上,拦下一路人询问冯氏医馆所在何处,然后就扑了过去。
等到了冯氏医馆,见医馆已经下了门板,已经打烊,允礼仍旧上前拍门,拍了有一阵子,方有人在里面忐忑的问:“谁?”
允礼道:“看病的。”
里面的人似乎在斟酌,半晌方将门打开,见允礼衣饰华贵气度尊贵,负手在后昂然挺立,哪里有半点病意,开门的伙计感觉出此人另有目的,陪着笑脸:“这位爷,看病明天来吧,小店已经打烊。”
允礼眼睛瞄向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他道:“明天恐病加重。”
伙计为难的样子:“我家坐堂先生住在三十里外呢,这时辰也不好去惊动他老人家,爷不妨去别家医馆,我们这条街就另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