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已经由崔九娘子又说到祁阳长公主,眼见着就要变成一段宫帏禁断,顾遥赶紧拉着春生走了。
正月先前说是三月初修坝,牛柯廉却是在正月末就挨家挨户地来喊人,说是要去修坝。
都嘟嘟囔囔地不情愿,却也没出什么幺蛾子来,年年都要干的活,今年早些干了罢了。
再说了,年也过完了,去修坝干活也没什么,哪天不干活呢。
正月二十四,每家每户的汉子都拿着锄头铲子篮子出了门,一齐往村前的河坝走去。
顾遥也换了一身灰色粗布交领短上襦,下面一条藏青色的麻布长袴,腰带紧束,头上也用布巾子包着发髻,袖子挽起一小半,瞧着也是个俊俏的读书人,与一身打扮十分违和。
走在顾遥左右的人不时看一看顾遥,三三两两地交谈起来。男人嗓子又大,所以交谈的什么都落进顾遥耳朵里去了。
“顾家的大小子倒是一张好面皮,比村里的小娘子还要好看,瞧着文文弱弱的,也不晓得能担得起几担泥。”
“读书人嘛……能有什么用,肯定是肩不能挑腿不能扛,等会有他好受的!”
“啧啧啧,这时候你说读书人没用,你家二狗子跟着他读书,你的尾巴可是翘到天上去了。”
“你你你……胡说!好好担好今天的泥,别净废力气说瞎话!”
顾遥垂着眼,就安安静静地走在两人身后,听见了也不放在心上,自己一面走一面打瞌睡。
牛柯廉却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悄无声息地走近顾遥,在顾遥肩膀上一拍。
“村长伯伯。”顾遥稍微抬起脸,对着牛柯廉礼貌地笑了笑。
本以为他是快睡着了,牛柯廉才先拍他一下,谁知他反应得倒快,像是没有在打瞌睡。
只是牛柯廉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却不晓得顾遥防备心极重,他一过来,她便收了睡意。
“难为你了,只是你家里没有旁人了,也只能跟着过来。”牛柯廉脸上是慈祥的笑意,一面把目光移开,“读书人,连日光都见不着一回,若是扛不得泥,可别要面子死勉强。说一声,少做些就是了。”
顾遥忙道:“自然,多谢村长伯伯的心意。”脸上也浮现出笑来了,心里却有些奇怪,今年修坝怎么修得这样早。
春汛可有许久呢,家家户户刚刚过了个年,又被叫过来修堤坝,肯定是会耽搁做农活的。
而往年也是在三月左右开始修,今年实在异常。
“只是,刚刚听人闲聊,似乎今年袖堤坝修得有点早?”顾遥看向牛柯廉,一双眸子漆黑而温润。
只见牛柯廉干咳一声,像是有点不自然,随即又亲切地笑道:“往年修得迟,总是还没修完,春汛就到了,之前修的便被水冲毁了,算是白白修了那么久,今年早些修,免得又像往年一样,白白浪费气力。”
这确实是实话,顾遥也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沉默着走了会,才随便和牛柯廉说些什么。
一路这样走下去,渐渐就到了村口。
此时冬季初过,天地之间虽非一片肃杀冰冷,却也严寒未消,寒风凛冽犹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