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一愣神,不知夫人的话有没有所指。他在桌边坐下道,“此时才感觉到饿,回来后就拟定报往吏部的函文,也好及早对李引都水使之职做个确认。”
又说,“但天时不能等,下行各县的符书已连夜制好了,单等天一亮就差人飞传六县、李大人也就可以先上任了。”
又说,“偏偏都濡县故县令刘端锐家的母女,因抚恤银被官府追回,她们生活无着,跑到府上来啼哭,刚刚派了些钱将她们打发走。”他感觉当了两位晚辈,话说的有些多了。
丽容和苏殷不好插嘴,只顾低头吃饭。
崔氏听他说完,并不打断他。她在街上、从两名轿夫轻快的步伐看出,轿中绝对不会是母女两个人。单单是刘县令的遗孀王夫人,他们也不会这样轻快到举步如飞。
夫人按下心中怀疑,就算知道他在遮掩也不好当了儿媳的面揭破,当下道,“老爷再忙,但饭也要当时吃,我怕你囫囵应付,怎好不赶回来。”
一家四口吃着夜饭,高审行便从函匣内抽出拟好的公文让夫人看,以示他回府后一直没有闲着。
丽容忽然说,“苏姐姐,我们离开西州也有些日子,但飞鸽传书却一次也没用过,不知家中会不会挂念。”
从西州来的一路上,都是陈赡在侍弄那四只鸽子,陈赡走后,两只鸽笼就挂于后宅的前廊下。
高审行笑道,“给他传了书又有什么用处,不传也罢。”
丽容讷言,崔氏替丽容说话,“老爷,媳妇两个跑出这么远,给西州报个平安总是应该,正是当写。”
高审行只是说说而已,他只是对西州“协助抗旱”不以为然。
丽容自告奋勇跑到廊下开笼取鸽,屋内仆妇收拾了桌子、再给苏长史端上文房四宝。只一会儿,丽容便面红耳赤地回来,手中没有鸽子。
崔氏奇怪,以目光问询她,只见丽容左手捏了右手,细嫩的右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啄痕。她嘴里嘟哝,“这只死鸟!不务正业,碰也不许碰,还凶吼吼的。”
夫人笑道,“老爷,你还不替她们拿一只来,今晚她们信不发出、恐怕要睡不着了。”高审行笑着起身出去。
他走至廊下,站在鸽笼边,才意识到丽容所说“不务正业”指的什么。鸽子俗称“yín 鸟”,在鸟类中最善交合,自古便有“贞女不食鸽肉”一说。
高审行到时,被丽容扰了“好事”、奋起自卫的两只鸽子,到此时仍未完事。
他站在廊下,虽然身边没有别人,但脸上也是腾地红了,仿佛丽容所说的“不务正业”一词正是说他。
因为被轿子抬走的人并非他所说的王氏母女,而是那个寡妇吕氏。
傍晚的时候吕氏就到黔州来了,高刺史进城时,她在大街边跑出来,扑到刺史大人的马前、哭诉日子难过。
高审行极为理解,一位封疆大吏总是极为关心民生的,尤其对一位弱女子的生计问题更是如此。
陈赡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吕氏,在他最想关心她的时候却不翼而飞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他心痛了好久,比眼前这个吕氏的哭泣更让他痛心。
他曾经让县令李引大人察访一下她的下落,对于李引在一些事情上的守口如瓶、以及李引的办事能力,高审行都极为满意。
李县令回禀:陈吕氏的邻人说她念叼过要回娘家。刺史问她娘家是哪里,李引说无从察访,据说这个吕氏是一对从南诏讨饭过来的老夫妻留下的,之后这对老夫妻就走了。她的娘家是哪里,估计只有她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