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道,“臣以为,英国公此次的楔入点十分高明!高丽侵入新罗,有损我们对高丽、百济和新罗的制衡之道,大唐此次出兵重在警示、不在占地。搔盖苏文些痒痒,让他知道知道,大唐对他擅侵新罗是不高兴的。臣以为,英国公并未一上来便大刀阔斧,选择高丽北部重镇倾力而战,正是恰到好处地理解了陛下的意图。”
皇帝听了不住微微点头,长孙大人暗暗地长嘘了一口气,但皇帝又问:“那么兵部对于接下来的战事走向如何看待?”
高峻道,“陛下,微臣义兄薛礼将军从前线也有消息传来,大军所占的苏南、木底两城,其实我们并未动用四万大军,只是英国公安排一千人、进入高丽地盘上征集粮草时、顺手牵羊占过来的。”
皇帝眨着眼睛,这个他可真不知道。
高峻道,“我们未动根本。大军以高丽之资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盖苏文不从新罗撤兵,我们便小刀切他而食,强军固本。盖苏文回兵,不值。不回兵,难受。这不正是我们此次出兵的本意?”
皇帝又点头,“那是自然,不然朕就不会只派四万人马过去了!”
高峻又道,“陛下问接下来的战事走向,微臣不在高丽,不好妄加猜测,但战事的大趋势,总还可以说说,对与不对就不敢说了。”
“但说无妨!”
“英国公久在军阵、熟知兵法,如果盖苏文匆忙回兵北向,恐怕英国公早就在等着他了。而新罗很可能在高丽军身后动作,盖苏文占不到便宜。而他一定也不傻,我们未动他重镇,让他为几处贫瘠、偏荒之地与我们拼命有些不大可能。他多半也能猜到我们此次出兵的原因其实是意在新罗。微臣以为,恐怕他最后会乖乖从新罗撤兵,转头再向大唐示好,求我们放过他。”
“之后呢?”皇帝问道。
“之后,为向让盖苏文明确知道我们的用意,我们所占的几处小地方尽可撤出——派兵把守太不值了!而从那里筹措我军所需,则是个不小的便宜!”
皇帝问,“那么你来预计,盖苏文大概何时会对我们示好呢?如果他服个软,朕是不介意放过他的。”
高峻躬身道,“恐怕要等海路上、左武卫大将军牛总管也有一些小小的斩获,才能让盖苏文下这个决心。”
皇帝大喜,“好!我们试目以待!但户部,上次朕让你们总帐,不知是什么结果!”
户部奏道,“陛下,十八年讨伐,十五万大军耗银四百六十万两。十九年至二十年讨伐,六万大军,又有海路两万并进,耗银二百四十五万两。而今年战事尚未结束,目前看已耗……”
“多少?”
“已耗一百二十万两。不过,自兵部高大人上任之后、除所支出的最后一笔四万两之外,至今还未再有开销!”
……
晚上,高峻从兵部衙门回来时,柳玉如正在生谢金莲的气。
三伯家的嫂子安氏来的时候,柳玉如正与樊莺、思晴、崔嫣出去练马。高峻从营州带回的小白马经过调理已经恢复了元气,崔嫣急慌慌地要出去骑一骑,所以她们就一起陪着出去了。
恰在这时,安氏过府来串门子,她先看望过五婶崔氏,给崔夫人带了一匹上好的丝绢,然后就到内宅来。
崔颖认为她们是小一辈的妯娌说话,自己掺和着不好,也没跟过来。
正好是谢金莲在家,当然就是她出面与三嫂说话。
安氏与谢金莲很热络,问她西州的事情。对于谢金莲所说西州之事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然后央求道,“我听说西州的彩绢是很有名的,东市也有出售,往常我也买了来收藏,但那些新近出来的花式我却心痒得很,你能不能替我求些紧俏的花样?”
谢金莲道,“三嫂你见外了,这有何难?苏姐姐和丽蓝姐姐都在那里,只要我一封信到,保证最新花样的给你弄过个三五匹来。”
安氏道,“那是最好,先定三匹最新出来的,我这就把钱留给你,你千千万万可不要忘了。”
说着,便拿了五百两银子,硬塞给谢金莲。谢金莲说,“哪能用得了这么多?!”但安氏道,“不在钱,只要新颖。”
一匹生绢的时价是四百七十文,而西州的彩娟在长安的东市,要卖到两千六百五十文一匹。
谢金莲听了心里算帐:三嫂只要三匹,那么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对安氏塞过来的银子,谢金莲说什么就不想往外推了。
两人再说了几句闲情,安氏便诉起苦来,说三哥高峥在吏部抄抄写写的,辛苦不说,也没什么身份。她身为高府中的媳妇,也脸上无光,到永宁坊来恨不得躲着人走,为此她都不知伤心过多少回。
谢金莲听不出对方的话里意思,只是说道,“这个……也不能强求,你看我就不在意峻是个什么职位,总之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安氏暗道,你只是个侧室,也能有个县君,当然不会在意了!若我家高峥也做到三品,难道我就不会像你这么说?
但好在银子送到,完成一件大事,安氏起身告辞,并邀谢金莲这几日到她那里说话。
柳玉如回来后一听这件事,当时埋怨道,“金莲!你也不过过脑子,一见大钱就眼开心活。摆明这是三嫂过来说三哥职位的!让峻怎么做?给她办了事情,怕别人说我们一入长安便搞闲篇儿。不给她办,又抹不开面子。你以为三嫂算不过帐、用五百两银子让你捎三匹绢?!”
谢金莲委屈地道,“我我哪里想到这么多,让我管家,我可不就只认得大钱?可让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棘手了,我这就给三嫂把四百九十两银子送回去!”
崔嫣听了挖苦道,“谢姐姐,你可真是还没从钱眼儿里钻出来,我们高府一家人,三嫂让你捎三匹捐,你就拉得下脸来留下她十两?”
谢金莲脸一红,“这么说送还送不回去了!”
正说着,高峻回来了,府上赶紧开饭。柳玉如人都端起了碗,但还是气鼓鼓的。崔夫人听了,也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高峻擢拔长孙润上来,一下子升了三阶,过程她都看到了。有两位国公、一位王爷作证,又是情势所然,谁都说不出什么。而且无形中进一步拉近了长孙府与高府的关系。
而且还不显山不露水。
但高峥就不成了,别说高峥在吏部只算个下层文职,一是没什么出色的建言,二是没什么露脸的业绩,让高峻怎么做?
就算高峥有什么出色的表现,身为兵部尚书的高峻,也不大可能伸手到吏部去啊!
看着谢金莲难受的样子,崔氏既替她难受,又觉着她傻的可爱,只是不知高峻要怎么说。她见高峻并未生气,而是慢悠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