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审行面上一寒,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道,“待聘,这些事说来话可长啊,人多口杂,且随老夫同往延州再谈吧。”
待聘道,“能在这里捉到你还去什么延州,我们要押你回长安去!”
李壮道,“别耍花招,你这几个人我们可不在乎!”说着,挺竹刀在高审行的肩膀处一点,高审行觉得整条膀子都麻了,马鞭失手掉在地上。
护卫们一阵骚动,刀都出鞘了。
高审行喝道,“本官都说了不须你们动,拔的什么刀!都离老夫远一点!莫伤了老夫的小朋友们!”
护卫们果然退后,刀都收起来了。
刺史细细打量了李壮,断言道,“你娘便是崔嫣,她曾是老夫的女儿!”见李壮未吱声,又端详着李雄道,“你母亲该是柳玉如,大明宫的柳皇后,与李壮的娘是同父的姐妹。”
这下子李雄和李壮就有些奇了,他们离开长安时刚四岁,在黔州长大后,盈隆宫大人们又绝少提到这个人的事,两人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高审行如数家珍,再指了李武说,“老夫看你的这个白,还有相貌,便很像颉利公主思晴了!她排老四,常耍一对弯刀是不是。”
最后对李威说,“老夫如猜的不错,你娘该是谢金莲了,你还有亲姨娘叫徐惠,有个姐姐小名叫甜甜,她小时候在黔州拿锥子扎过老夫,这个老夫可忘不了的。”
李威不服气,“你怎么都知道?”
刺史说,“看看,只有你背着叮当作响的钱袋子,可不就随着你娘。”
李威道,“你对我们越了解,越可能是害人的精,再也不叫你跑了!”
刺史眨着眼睛问,“你们非请老夫到长安去,是什么大事?”
李雄道,“到了你便清楚了,何必在这里乱问,但你去还是不去?”
高审行,“去!怎么不去?你们便是请老夫去一趟盈隆宫,去刀山火海,老夫也欣然随你们前往!”
李雄问,“一个人?”
刺史道,“一个人便一个人!”
护卫们叫着,“大人万万不可!小人看他们未怀善意。”
高审行赤着脸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永宁坊走出去的孩子怎么会对老夫有恶意?老夫同他们回忆些往事,正愁你们碍眼呢,都回延州!去与本官夫人报个平安,一个不许跟随本官!”
“可刺史大人,小人职责所在……万一刺史有个好歹焉有我们的命在。”
“还不快滚!”
十二个护卫站着一动不动,而高审行已拾了马鞭,自已先上了马,把马头拨向南边。李雄、李壮几个人对了一下眼神,对刺史道,“看你年老,路上我们可不管照应,你可以带着两人同行。”
刺史笑道,“非也,老夫对便对了错便错了,但说过的话从不吞回去。从黔州刨到延州,山都掀掉几座的人还要你们几个晚辈照应!”说罢,已打马而走,将那些护卫们扔在原地。
李威悄悄对二哥道,“他若真有愧疚的话,该是惊魂不定才对,怎么还这样主动,也不问个究竟抬脚就走。”
李壮道,“哪个大奸不是如此!谁又没把‘坏’字在脑门上写着。”
李雄道,“路上都对他客气些,尽量引他多说些古话,我们彼此验证。”
刺史护卫们在身后道,“几位公子或许对我们刺史有些误会,但他在延州十年是个百姓爱戴的好官,刺史有命我们不敢相从,但他已年近六旬了,还望你们仗义些!”
李雄驻马,头也不回地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再往前边勾了勾,两名护卫欢天喜地骑马跟了上来。
高审行察觉了,不再制止,哼道,“给本官打个洗脚水而已,你还带刀做什么?”
郭待聘说,“带就带吧,又不是什么滚龙金刀,”
高审行猜到了他们晚到的原因,果然是先去看了誓师大典,不然哪会这么快知道滚龙金刀呢,他自己才刚在早朝上看过一眼。
不过刺史来了兴致,对孩子们道,“若说天底下至利之刀,依老夫看来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
少年们立刻想到了父王的乌刀,李壮则问,“你还知什么刀?我在城西看过了那把刀,金光耀眼的。”
刺史身子在马上晃着说,“当然是你们父亲手中的乌刀了!那可是让血喂饱了的!好刀不离主,岂会让个太监拿着!你们可曾见过乌刀离了你们父亲的手么?”
有人问,“看来你对乌刀很了解呀。”
刺史道,“那还用说,此刀原是逻些城前大首领松赞的心爱之物,他当年与你们父亲结拜,便以此刀相赠。老夫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它锻自星星铁,三年乃成,切铁似切豆腐!刀鞘是取热海内千年的鳄皮所制,刀柄上缠的是犀牛筋,老夫还知道,逻些城至今未废乌刀令,料想持之仍可号令吐蕃……”
几个少年似乎默认刺史说的没错。
又像在琢磨乌刀和滚龙金刀哪个厉害。
高审行说,“当年你们的父亲上朝,要由你们的三姨娘,樊莺,带乌刀在承天门外候着,他一出来便上马接刀。樊莺有一把剑,是可以围在腰里的。”
“什么马?”
“别考老夫了,当然是炭火马喽。”
“什么剑?”
“缠莺剑。”
“你和安西大都护有什么仇?”
刺史脱口道,“我们仇大了!他与老夫称兄道弟,一转眼骗走了老夫的如意夫人!不然哪里来的郭待聘!”
高审行恨恨地说完了,后腰上便不轻不重的挨了一竹刀,“庄重点。”
高审行道,“现在才与老夫说庄重,已然晚了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