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顿时哑然。
房玄龄语重心长的道:“殿下,您可以想想,这江淮军若是谋反,岂会坐视主帅杜伏威孤身一人枯坐长安城于不顾?他们若是谋反,岂会坐等朝廷大军前去剿灭,而不趁虚出击,直取兵力空虚之洛阳?难道,自辅公祏以下,江淮军将领,都是酒囊饭袋?”
李世民忿忿的道:“那他们为何,对朝廷的使臣,如此无礼?你看看无忌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看着长孙无忌那副凄惨的样子,房玄龄差点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长孙无忌不仅整张脑袋肿胀不堪,而且站立的姿势,极为别扭,仿佛被十几条大汉轮过一般。房玄龄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有些收敛,但眼神依旧是少见的冰冷。
房玄龄道:“杜伏威尚在,谁能使得动江淮军?玄龄记得,殿下派使臣南下,只是先行点验勘核,擢升辅公佑、左游仙、阚棱等人,为何变成了人事更替?”
李世民一脸尴尬喃喃无语。
房玄龄沉着脸道:“殿下当速速下令,大军停止集结,如今河北世族,已经惊惧不已,以为朝廷对他们不利。一旦朝廷举兵南讨江淮,难保河北世族不会再起反复,一旦河北惊变,谁也兜着此事。”
李世民一拍额头懊悔不已。
事实上,杜淹泄露马脚的事情,他已经知晓,敢灭口的人好好的活着,摇身一变成了东宫门下官佐,李世民就算不用脑袋想,也可以想出来是怎么回事。
其实,李世民也在赌李建成。
赌李建成宽厚,不会拿此事来攻击他,否则他将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了。
丢出杜淹,以平息朝廷众臣的怒火。
看着李世民转变了态度,长孙无忌大急道:“秦王殿下,江淮军从未视朝廷为正朔,当年归降,杜伏威也是遣使到洛阳,递上降表,如此乱臣贼子,行的是假归顺,真割据,何来自家臣子一说?殿下糊涂,岂能因房玄龄几句荒诞之词,便听由江淮军割据一方?殿下明鉴,陛下至今,仍未允许杜伏威南返,就是给殿下机会,整治江淮!若有江淮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寡人非是三岁儿童,这点事情还看不分明?”此时,李世民是真正转过味了,长孙无忌想借着平叛的名义,让李世民再立战功,盖过李建成平定河北之功。想到这里,李世民的温言道:“无忌,休得胡言乱语,退下!”
长孙无忌踉跄几步,羞愤地拂袖而去。
看着长孙无忌离开,叶知秋紧随其后。叶知秋只不过是一个百骑司的长史,还不够资格在李世民面前议事。
看着长孙无忌一瘸一拐的样子,叶知秋问道:“长孙参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长孙无忌道:“殿下没有证据,自然无法出兵,其实也无需证据,只杜伏威离开长安,江淮军不反也反了!”
叶知秋转身望着周围,发现周围无人注意他们。低压声音道:“长孙参军的意思是……”
“江淮军十数万军,杜伏威肯定无法全部认出来!”长孙无忌道:“我们百骑司里还有江淮人氏,让他们冒充江淮军的死士,把杜伏威营救出长安城,到时候,一旦离开长安城,杜伏威就算是混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
丹阳,江淮军节堂中。
左游仙不解的望着辅公佑道:“辅帅,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长孙无忌回长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指望着长孙无忌给你说好话?”
辅公佑轻轻的笑道:“你放长孙无忌回去,江淮军众将领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左游仙苦笑道:“辅帅,你太……”
他本想说自负了,只是感觉这话有点太伤人,就收回到腹中。
辅公佑道:“你真以为吴王信任我吗?”
辅公佑一脸愤愤的道:“或许是信任,那不过是从前,他让王雄诞为右统军,阚棱为左统军,军中将佐三分之二都是他的义子,我这个大哥,反而被他推荐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仆射,你说我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坐在仆射这个位置上,谁会服我?指望他们鼻孔朝天的大头巾会服?”
左游仙竟无言以对。
事实上,杜伏威确实是有猜忌辅公佑的意思。毕竟,杜伏威明升辅公佑为东南台行台第一长官,可是江淮军却不让他接触兵权。而江淮军治下七十四县中,他们的地方治理权,全部在江淮世族手中,辅公佑指挥不动任何一个世族门阀。
也就是好,此时的辅公佑就像聋子的耳朵——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