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没有五只耳朵,却有第六只耳朵。
李秀宁心情不好,从软榻上起身,来到壁橱前,拿出两个水晶杯,递到李建成面前。然后打开酒桶,从木质酒桶里倒出如血色般的葡萄酿。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咱们大唐如今的家业是越来越大了,如果说,陛下刚刚登基时,二郎的势力还有重大影响,到现在所谓秦王系就已经不可能影响全局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由于李建成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相形之下,李世民的影响力就变小了,小到根本就没有颠覆李建成政权的可能性。后来李元吉与李孝常,妄图效仿李世民,重演玄武门。
可惜,他们太弱了。
可以说,李家已经失去了成功造反的能耐,李家失其璧,却也因此而解其罪。但是,随着陈应的功劳越来越大,他反而是可以威胁到李建成地位的人了。
无论把陈应放在任何位置上,陈应都可以抓住军心,获得将士们的认可、效忠。
李建成端着葡萄酿,悠悠道:“不是,只是这种事情,一旦出自我口,本身就是祸乱的根源了。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李秀宁正视李建成,郑重的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无非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今陈郎怀壁其罪……”
李建成脸色大变,伸手掩住了李秀宁的嘴巴,用低沉却充满怒火的声音道:“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李秀宁拿开李建成的手,道:“这种话,谁也不会公开说,但在私密场合,我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
李建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跟别人说了?”
“自然没有!”李秀宁道:“我只是听,没说。”
“就是听,也不该听的!”李建成愤愤的道:“这种事情若是没闹开,什么后果都不会有,但如果闹开,只要牵涉其中就说不清楚!为国家计,也不该助涨这种流言!”
李秀宁哼了一声,道:“这种流言,扼也扼不掉!就算去辟谣也无济于事。其实倒不见得说这话的人都有什么坏心,但就是因为陈郎的确有璧,这才是谣言的根源!”
李秀宁抓住了李建成的手,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兄长,你给三娘一句实话,陈郎与你,不会真的有什么不稳吧。”
李建成甩开了李秀宁的手。道:“陈郎和朕,那是生死之交,什么叫生死之交?就是连生死都可以托付,何况身外之物!”
李秀宁听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看她的神色,李建成就知道李秀宁并未相信。
李建成苦笑道:“被阴谋这个东西,最怕见到阳光。”
站在屏风里的魏征,得到这话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
谣言出来的时候,其实魏征非常担心。
一旦李建成与陈应分道扬镳。
损失的是大唐。
且不论李建成平定陈应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关键是这真没有必要。最好的结果是,君臣同心。
李建成道:“其实,质疑陈郎的,不是朕,而是你们所有人!”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接着道:“你自己想想,陈郎若有反心,有朕今天吗?二郎当初为了拉拢陈郎,开出的价码不低吧?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开出比二郎还高的价码?”
李秀宁沉默了。
李建成接着道:“陈应按计划该西征,安西军卒自武德五年随陈应出关,四年没有回来省亲,想必他们也思乡心切!”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李建成。
李建成突然道:“三娘,你现在身子无碍吧!”
李秀宁道:“吃得好,睡得好,骑得了马,挽得了弓!”
李建成点点头道:“那就好,朕赐你白旌黄钺,代朕巡视安西,抚慰安西三镇……”
李秀宁愕然的望着李建成道:“兄长……”
李建成根本就不给李秀宁解释的机会,他接着道:“若曦,朕认当她闺女,赐号永嘉公主。你带着李道贞、李嗣业以及陈谦,你们一大家子离开长安,去安西吧,对,还要带上承道……”
李秀宁道:“带他们去安西做什么?”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朕也算是马上皇帝。承道不一样,这可能是大唐最后一战,让承道去看看大唐的将士是如何为大唐浴血奋战的,让他看看什么是战场!”
魏征听到李建成的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在为李建成的权谋,由衷的感觉到佩服。
这场谣言,直逼人心。
昧心自问,魏征事实上也找不到合适的破局之机。
然而,李建成却非常简单的找到了破解这个困局的办法。
让命李秀宁持白旌黄钺,抚慰安西都护府。
这等于亲手把安西都护府交给了陈应夫妇。
如今陈应手握大权在外,流言说陈应可能造反。若按照自古君王的做法,那自然是要扣留他的发妻弱子为人质,但李建成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你们说杨陈应可能造反?
我就连他的儿子都送到他身边去!不仅仅如此,而且把太子也送到陈应身边去。
陈应如果真想反,李承道就是最好的棋子。
但是,最重要的是,李建成此举,只要消息传出去,谁都不会再认为李建成对陈应有半分疑忌!前线诸将都将对李建成感激涕零!莫说陈应本身亦必感动,就算他真要造反,只怕也很难说动自己的手下了!
魏征真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向李建成膜拜。
李秀宁愣了一会儿道:“你就不怕?”
李建成郑重的道:“卿不负朕朕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