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瑶瑶大叫一声,也跟着跳出去,她情绪激动,有些失控了,跳出去的时候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她抬起头,只看见一个黑影从围墙上闪电一般的跃出去,她大声哭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声音在黑夜下久久回荡,院子的灯笼静悄悄照着她痛哭的样子,她用力抓着地上的泥土,手指狠狠陷进去。
她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是他公告天下迎娶的皇后,只有她才能站在站在他身边,只有她啊……就算她得不到他的心,她只希望永远陪在他身边……
昨晚的梦境历历在目,端木玉看见了瑶瑶便有些不自在,看她一眼,一扭头,自己走进学堂中,谁也不理会。
“咦?六弟怎么了?”陆安阳奇怪地看着端木玉的背影,挠着后脑勺,接着转过头对着瑶瑶笑得傻呵呵的:“别理他,他就是那副死样子,走,我们进学堂,太傅已经来了。”说着,毫不避讳拉着他心中仙女软软的小手走进学堂中。
弘文馆太傅于翰文已经为丞相之女准备好了座位,恭恭敬敬请她坐下去,对待顾相爷之女,谁人敢放肆?
瑶瑶笑着坐下,一转头,才看见一张表情很臭的脸。
原来她旁边坐的正是六皇子端木玉。
“见过六皇子!”瑶瑶声音清脆,比风中的铃铛还叫人沉醉,笑容如花,眼儿弯弯,看得端木玉一怔,心下有几分慌乱,只好不理她,别过头看另外一边。
心跳的那么快,不明白,为何前几日他还是懵懂不知事的少年,今日却一切都改变了。
目光,心性,世界,整个都改变了。
整个世界,都像是肖瑶瑶的影像构造而成,所有的色彩,都像是她的笑容,倘若看不见她笑,便觉得一切颜色都失去了,灰暗一片。
瑶瑶并不气馁,依然笑嘻嘻看着端木玉,眼睛里盈盈笑意,隐约闪着一丝狡黠。
那天的事,她可没有忘记呢!
用剑指着她,还敢出言说要教训她,看看是谁教训谁吧!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裘水土……六皇子,接下来的内容,请你背一遍。”太傅于翰文摸着长长地山羊胡子,眯着小小的眼睛,点名端木玉。
此时的端木玉因为身边的瑶瑶,不能集中注意力,看着窗外的槐树,神思飞到了和她初见的那天,她惊慌想逃跑,他去拉她,结果被她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现在手背都隐隐作痛,一个深深地齿印赫然在上面,恐怕这辈子都消除不了了,这一切都要怪她!
想着,忽然一只小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下摆,他震了一下回头,猛然对上瑶瑶那双蕴含着灵动笑意的眼眸,不由得慌乱,脸上有些灼烫,他不懂处理自己的感情,只能粗暴地把衣服拽回来,恶狠狠问:“你做什么!”
瑶瑶无辜地眨眨眼睛,那神情真是惹人怜爱。端木玉越看,越觉得无法自拔,连忙别开目光,还是陆安阳出声提醒:“太傅让你背书呢!”
端木玉一呆,背书?背何书?方才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那双小手又在悄悄拉他,细细白白的小手指悄悄指着她自己桌上那一本书上的字,他俊眉一扭,此时在太傅严厉的目光之下,也不得不照着念:“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
越念,越觉得不对,于太傅的眼神越来越严厉,底下的皇子公主们也个个露出憋笑的表情。
“六弟,何人是你的将仲子?你爱的谁人?偷跑到谁家里去折桑树了?莫怕莫怕,兄长们不会怪你,你已经长大了嘛!”心直口快又爱开玩笑的陆安阳第一个不给面子的大笑出来。
接着,瑶瑶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捂着肚子捶桌子,想不到堂堂六皇子居然那么笨,真是笑死人了!
端木玉也知道是被谁捉弄了,气得涨红了脸,可是偏偏对方是瑶瑶,一个他连直视她眼睛也不敢的小丫头!只能气呼呼坐下来,转过头对着外面的槐树干瞪眼。
手背上,那个她留下的齿印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悄悄地流过他的身体,汇入心脏,如同一双小小的手轻轻托起了那个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于太傅不敢开罪顾相爷,自然也要顾及六皇子的身份,这次闹剧就这么在一众皇子公主们的笑声中过去了。
可怜的六皇子一直被嘲笑了好几天。
“瑶瑶真是可爱!”下学回宫殿的途中,和六皇子一道回去的四皇子还在津津乐道刚才的事情,对于被嘲笑了的端木玉的感受,他似乎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刚才的事情很有意思。
“哼!”端木玉则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有瑶瑶在身边影响,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好像一座大山被搬走了一样,他不明白为何瑶瑶会给他那么大的压力,总是看见瑶瑶就觉得浑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笨丫头,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陆安阳连忙阻止:“瑶瑶还那么小,算起来你也是兄长,怎么这样斤斤计较?”
“她是肖丞相的女儿,那种人,不和她计较也罢!”端木玉一声冷哼。
听到端木玉提起肖丞相,十三岁的陆安阳脸上也有些凝重。
大周朝,谁人不知道肖丞相把持朝政,架空了皇上,把整个大周江山都握在手里,不把天子和皇室放在眼里。
表面上,大周朝皇室贵胄对肖丞相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可是背地里,谁心里不对肖丞相怨恨入骨,恨不得杀之后快!
但是,一事归一事,他从未把可爱漂亮的瑶瑶同艰险狡诈的肖丞相联系在一起。
虽然他们是fù_nǚ 关系。
“端木玉,父是父,女是女,瑶瑶和肖汉成是不一样的,你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对瑶瑶不公平。”
端木玉语塞,想想也是,肖瑶瑶和肖汉成虽是fù_nǚ ,但却是不同的个体,不能归为一谈。但是他嘴巴上却不肯屈服,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气恼:“fù_nǚ 就是fù_nǚ ,那层血缘关系谁也抹杀不了!”
陆安阳撇嘴,他要这么理解,自己也没有办法,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见那边匆匆走来的太子。
“太子哥哥!”陆安阳欢快地喊道。
“皇兄要去何处?”端木玉看见兄长面色凝重,似有要事。
端木瑾看见两个弟弟,沉重的心情稍微好转,拍拍年幼弟弟的头,勉强笑道:“没事,快回宫向母后请安。”
端木玉还想再说什么,端木瑾已经先一步走了。
“太子哥哥已经长大,可以为父皇分忧,兴许是为国事担忧吧。”陆安阳看着端木瑾的背影,露出坚强的表情,“等我们长大了,一样可以为父皇分忧,到时候太子哥哥就不必天天这么苦恼了!”
希望如此吧……
端木玉的表情有些失望,转过头,朝翔鸾宫的方向走去。
十年前,周国运城
远处矗立的运城城池巨大威严,被更远地方的山脉投下浓重的黑影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兵荒马乱,城里宽阔的大道上被马蹄声踏得恍若要碎裂开来,人群纷纷躲避,神情敬畏地看着一匹又一匹宝马向王宫的方向奔去。
刚刚落了花,开始结出青色的果子的一片杏树林,沐浴在阳光下。一颗又一颗的青杏泛着柔润的光泽,点缀在绿叶之间。
忽然林子那头响起急促又缭乱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的,似乎站不稳,又想尽快找到一个栖身的地方。
那种恐惧夹杂着深重的怒气,深深地撞击在空气中。
一个男孩步履踉跄地奔过来,带着一身和他年龄既不相配的血污和伤痕,破裂的嘴角边沾满了血腥,他拢着衣袖擦干,终于体力不支,在一棵高大的树旁跌倒,撞到树干,一颗青杏应声而落,稳稳砸在他头顶。
他浑然不在意,拉开衣袖,瘦弱的手臂上布满伤痕,有刚刚被打的,也有很久以前的,触目惊心,让人动容。
他轻轻摸着伤疤,咬着牙齿忍住从口腔里逸出来的呻吟。
这个时候,一颗青杏又落在他头顶上,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他本能地抬起头,却不期然,一颗青杏又砸下来,正好砸在他额头上。
一个女孩带笑的脸逆着光线,目光清莹透过重重绿叶和青杏向他望来。
也许他永远忘不了那双不带杂尘的眸子,倒影着所有世间的美好,浓浓的笑意像喷涌的泉水般涌出来。
“哈哈。”女孩笑了两声,又砸下一颗青杏,刚好砸在他的额头上。
男孩从怔忪中转醒,不想和太多人牵扯,他吃过太多周国人的苦头了,所以他挪到另一棵树下坐着。
“喂!干嘛不理人啊!”女孩的声音让他想起深山中撞击在石头上的幽泉。
他抬头一看,再一次呆住了,她何时跑到这一棵树上的?
她笑嘻嘻地把一把果子都扔下来:“你傻了吗?怎么不说话?我砸你你都不反抗吗?”
“疯子!”他冷冷地低下头,声音和他年龄极其不符合,有一丝沉重,让人费解。
“你才偷东西!”他仿佛听到一个咒语,猛地把头抬起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肖瑶瑶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珠快速转了一下,立刻高呼一声,向后仰倒。
晕倒了……
“啊!公主!”小红立刻抱着她呼号,“能为若雅公主表演您就这么高兴吗?”小红知道她家公主不会那么脆弱,一激动就晕。不过她更知道她家公主五音不通,出去只会丢脸……
若雅焦急地说:“怎么晕过去了,快,找大夫看看。”
“瑶瑶,你怎么了?”丫鬟们听到她的哭声都赶过来,小兰从地上把她扶起来,“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肖瑶瑶执拗地把她推开,朝着那堵围墙走过去,她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默默地流着泪水。
他怎么可以那样说?
他再也不要她了吗?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回去了吗?她不再是瑶瑶郡主,不再是皇后,那么,她是谁?
“大少爷……。”丫鬟们小心翼翼地看着长廊上走过来的端木玉,见到他脸色阴沉,隐约似带着一种冰寒之气。
丫鬟们都不敢说话,退到一边站着。
端木玉从丫鬟身边走过,走到肖瑶瑶身后,她靠着墙壁在啜泣,声音里的悲痛化作月色下冰冷的阴影。
他抓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肖瑶瑶擦去泪水,一脸倔强地仰着头:“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你哭什么?”他沉声问,听不出声音里的任何情绪。
“我才没有哭!”她睁大眼睛,拼命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可是那双红肿地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又骗得过谁?
端木玉捧起她的脸,细致的皮肤上,依旧留着泪水的痕迹,但是她表情却很倔强,不承认自己哭过却被她冷冷地别过脸:“滚开!”
他怔了一下,眼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放开她的脸,退开一步:“你刚才见了谁?”
“跟你没关系!”肖瑶瑶冷冷地说,她现在满心悲痛,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更不想要解释什么,她和端木齐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来插手!
她想回家!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想家。
她还是瑶瑶郡主,还是端木齐的皇后,没有人要抛弃她,哥哥不会,端木齐也不会,她不要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
心里无助地想着一切,她从端木玉身边走过去,跑回房里拿起自己的宝剑,回家,现在就回家……
…………………
“瑶瑶,从你离开京城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瑶瑶郡主,也不是我的皇后了,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
眼睛里又流出泪水,她抱着自己的剑,坐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大哭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不知道珍惜我?
你喜欢夏瑜,可是她根本不是属于你的,她爱的人是端木家大少爷,不可能会爱上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看不到我?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她委屈又悲伤,白天还那样渴望去见他,现在却这样……她希望那都是一场梦,只是她的幻觉,可是拿起剑的一刻,她才真正领悟到。
无论如何,端木齐不会爱她。
回家又能如何?就算有哥哥在,端木齐就会爱上她吗?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端木玉还站在院子里,从房里传出来的哭声那么悲伤,他冷笑,对她的所有心意,全都化作了一阵难言的苦涩。
夜晚的风中带着冬日的寒气,他觉得浑身冰冷,慢慢转身,走出院子里。
“大少爷……。”丫鬟们迟疑地唤着他,又回头看看亮着灯火的房间。
“怎么回事?”她们小声地说,没想到听到哭声匆匆赶来,便成了这个样子,白天虽然大少爷发怒教训了瑶瑶一顿,可是后来抱着瑶瑶回来上药,已经好好的了,为何现在又这样?
小兰皱起眉,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刚才她跑进来的时候,确实听到瑶瑶喊了一句话。
难道……大少爷也听见了?
……………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
瑶瑶的声音那么大,相信不止她一个人听到吧,大少爷肯定也听到了。
小兰有些诧异。
这么说,瑶瑶已经嫁人了?
“啊!”她惊叫一声,那……大家都以为大少爷会娶瑶瑶呢!况且老夫人也那么喜欢瑶瑶,可是瑶瑶已经嫁人了啊!
丫鬟们听到她的惊叫,都转头看着她:“小兰,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兰摇摇头,用一个笑容掩饰过去,然后匆匆忙忙转身离开。
瑶瑶已经嫁人了!
大少爷心里会很不舒服吧,说起来,大少爷对瑶瑶真的很好,从来没有见过大少爷那样在意过一个女人,不管瑶瑶怎么脾气坏,大少爷竟然能忍受,有几次,她看见大少爷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瑶瑶练剑的样子,她看的很清楚,或许,连大少爷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带着那样柔情的目光看着瑶瑶……
那该怎么办呢?小兰咬着嘴唇,大少爷是那么好的人,让所有女人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可是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瑶瑶那么幸运,能让大少爷另眼相看,可是这样好的福气,瑶瑶是没有办法消受了。
她穿一身浅色的红衣裳,映着她雪色的皮肤,更显得娇俏。
从穿着来看,她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
听到他的反驳,女孩眼睛里亮了一下:“偷东西怎么了?我就经常偷!”说着,拿起一个青杏咬下去,酸涩的汁液渗进口腔里,她轻轻皱了一下眉,继而很满足地笑起来,“像这个青杏,也是偷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酸涩之味,他嘴巴里的津液涌出来,他望着她,有些不屑:“偷东西的人,是贼!”
女孩不甚在意,只是高高仰着脸,露出尖削的下颚:“不偷,等着饿死吗?”
男孩不再辩解,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孩真是莫名其妙,哪有人偷东西会自己承认的呢?他身上的伤口十分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往那边跑了!追到他一定要揍死他!”林子那边传来怒喝声和脚步声。
男孩扶着树干站起来,眼睛里又是愤怒又隐隐藏着恐惧。女孩看他一眼,轻笑一声,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来,扔到男孩脚边:“拿着!他们打你,你也打回来。”
男孩惊愕地看着她,好天真的女孩,她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和她富贵人家那般美好吗?他冷冷瞥了一眼树枝,站稳身子。
“小贼!看你往哪儿跑!?”一群十多岁的少年蜂拥着过来,摩拳擦掌,嚯嚯行来。
男孩本能地退了一步,背部抵在树干上,倔强不屈地抬起眼睛,迎视那些人的目光。如果今天真的逃不过,也没什么。周国被周国打败,这些周国人就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他这个周国人身上!
这个世界原本就这样,永远的弱肉强食,如果你不强大起来,就一定会被比你强大的人吞噬。
伤口隐隐作痛。
那群少年走过来,为首一个气焰嚣张,飞扬跋扈:“周国坑杀我们周国四十万士卒,今日我们也把你坑杀了!”
男孩目光坚定,丝毫也不躲闪:“你们杀得了我就尽管来吧!”
“王爷,奴婢,奴婢该死……。”雅雅跪倒下去,流着泪,额头磕在地上。
“你既知道该死,为何还不动手?”男子冷然的目光瞥了一眼雅雅,就像对扔掉的玩具一样,毫无留恋和惋惜。
他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贵气,威严能够震慑天地,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个淡淡地眼神,便足以杀敌。
雅雅苍白着脸,颤抖着,从袖口里拔出匕首,决然地对上了自己的脖颈。
“住手!”肖瑶瑶抓住雅雅的手,阻止她自戕,抬头怒视那个冷酷的男人:“你这个小气鬼,她不过是寻求自由,你有什么资格让他死?”
男人眼中的绿色转深,令所有人的心都颤抖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大将军发怒的前兆……
“你是谁?”
“我是谁?”肖瑶瑶冷笑一声,充满鄙视地看着这个神秘兮兮地男人,“咱们昨晚才见过,你就给我装糊涂?别以为遮住脸我就认不出你了!”
虽然心下早就猜到这人来头不小,不过这个人已经惹怒她了,所以她没有必要客气,大不了,送他们一颗微型炸弹,让他们全都上天见耶稣!
他眸子一动,似乎想起什么,看来,这个大吵大闹的傻瓜认错了人。
不过……这个人倒是有意思,似乎完全不惧怕他,普通人,就算盯着他的眼睛,也会说不出话来,而他……居然敢对他指手画脚大呼小叫。
有意思。
“我不杀她可以,但是……。”他顿了顿,一丝危险地笑缓缓浮现在眼眸中,“你必须跟我走。”
雅雅霍然抬头,身体颤抖得厉害,这个少年显然不知世事,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大将军已经发怒,后果恐怕……
她正想冒死劝说,不料肖瑶瑶却冷笑一声,傲然道:“让我跟你走,先要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说罢旋身而上,向大将军扑去。
他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的动作,手指轻轻一抬,指尖又多了一枚羽毛状的飞镖,一扬手,飞镖朝肖瑶瑶射来。
着了你第一次道,还会着第二次吗?肖瑶瑶冷笑,半空中变幻身形,闪开飞镖的攻势。
对面的男子不惊不慌,淡绿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看着肖瑶瑶飞来的身影,根本就不打算避让。
不对!
职业的敏感在肖瑶瑶心里敲了一下警钟,这个男人不可能坐以待毙,他那么冷静,一定还有后招!
脑子里的念头刚刚闪过,身后便传来破空声,是锋利的兵器携卷着风,割裂了空气,直直朝她的后背而来。
不好!她想躲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原本飞出去的飞镖,在空气中转了方向,要攻击她的后背。她发现时已经晚了,飞镖划过她的肩膀,剧痛迅速传来。
“卑鄙!”她狠狠咬牙,迅速抽身退开去,抬起手,那个男人,已经彻底挑起她的怒火了!她狠狠瞪着他,眼中杀气暴涨,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全身被杀气笼罩。
抬起手,指尖射出一道光线:“死吧!”
那个男子皱眉,虽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身上杀气太重,就连空气都跟着染上冰寒,他策马迅速闪避。
光线射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流暴涨,带着一股狂热的风,他闪避虽快,还是被那股热风撞得从马背上跃下来,向后飞掠,而那匹马,则没有那么好运,在热流滚过的时候,被带进了暴涨的气流中,长嘶一声,化为灰烬。
硝烟散尽,被她光束打中的地方,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此刻缓缓冒着白烟。
好险!
所有骑士立刻下马,纷纷护在大将军身边,那个看似瘦弱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这么恐怖的招式!
她是巫师吗?还是传言中的邪灵?
肖瑶瑶看那一颗激光弹居然没有打中那个傲慢的男人,那可是马博士的最新研究,威力不可小觑,就算被波动的气流打中,也会化为灰烬!
她心中已经存了对那个人的杀意,一击不中,自然不肯罢休,扬起两只手,看你这回躲到哪里去?区区古人,也敢和她这个精密研制出来的刺客对抗,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此刻,所有人都不敢小看她,见她又扬起手,被刚才那一击深深震撼了的人都不自觉露出惊恐地表情。
除了那个男人,他眼中的神色带着深深的研究兴趣。可是现在,似乎处境很危险了,都不知道究竟遇上了什么敌人,那个少年,确实很厉害。
肖瑶瑶满意地看着那些人脸上的惊恐,像一头未餍足的的怪兽,吸食人类的恐惧,她怒瞪着那个男人,这就是你胆敢挑衅我的下场!
“去——”她扬起手,声音刚刚从喉咙里出来,后颈上忽然遭到重重地一击,剧痛袭来,她眼前一黑,倒下去之前看到刚才还柔弱哭泣的雅雅站起来,手掌伸着,看着她。
有没有搞错!她是不是又救错人了?明明好心好意,却被雅雅恩将仇报!
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底有着怎样扭曲的观念啊……
雅雅胸口剧烈起伏着,慢慢收起手掌,有些歉意地看着肖瑶瑶,她是因为救自己才弄成这样的,所以雅雅根本下不了手杀她,只能从后面把她打晕了。
“请大将军恕罪。”雅雅朝慢慢走来的黑衣男人跪下,跟随大将军这么多年,她自然很清楚大将军的脾气,今天来的是右大将军端木玉,若是左大将军端木瑾,那她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她是谁?”端木玉拉下黑色披风,露出一张似乎根本不会出现在人间的绝美面孔,淡绿色的眼珠一转不转盯着地上躺着的少年。
绿色瞳孔,是端木一族首领的特殊标志,每一代端木家族首领出生时,瞳孔都是绿色的。
“雅雅不知。”她深深跪拜下去。
平将军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又有那种诡异的本领,是不是……。”
端木玉一抬手,阻止平将军充满杀气的话语,“若她不为本王所用,再杀她不迟,带她走。”
“王爷……。”雅雅颤抖着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祈求。
“本王留你还有用,走。”端木玉语气中虽没有怒气,不过语气之中的冰寒,还是让人忍不住浑身哆嗦。
雅雅深深一拜,站起来,跨上侍从牵过来的马,一起向帝都行去。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你们要不要脸?”一个清越的童声想起,那群少年这才注意到男孩身边的红衣女孩。
“你是谁!”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就是不对!算什么英雄好汉?”女孩仰着脸,身高只到少年们的胸部以下,却没有露出丝毫惧色。
男孩皱了皱眉,不领情地说:“你走吧,我的事不要你管!”
“喂!你这个人,怎么好心没好报的?”女孩叉着腰,对他的话十分不满,嘟起红红的嘴唇,像一个瓷娃娃。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男孩冷哼一声,不再看她。
“你不让我管!我偏管!偏不听你的!”女孩大大的眼睛一瞪,又望向那群少年:“你们快滚,他的事我管定了!”
这一次,不止是那群少年,连被打的男孩,都忍不住冷笑起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锦衣玉食的井底之蛙!
少年中一人道:“你不让开,一会儿我们抓到你,可就不客气了。”他说着,脸上露出yín 秽的笑容。
女孩清秀的眉微微一皱,从地上拾起刚才自己扔给那男孩的树枝,握在手里,朝那群少年点了点:“一起上。”
“喂——”男孩终于忍不住想阻止,他深知这些周国少年的手段,如果这个女孩真的落到他们手中,那种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自己就算被打死,也不能牵连不相干的人。
可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见为首那个少年大笑着冲上来,打算擒住小女孩,女孩站在原地,树枝轻轻一挑,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树枝已经抵在少年左眼珠上,她红唇绽开,一朵如花的笑靥绽放开来:“别动哦,再动你眼睛就没了。”
少年起了一身冷汗,一动不动地站着:“你,你不敢的……。”
“真的?”女孩眨眨眼,树枝向前移动,少年立刻哀嚎:“住手住手!”
女孩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震惊过度的男孩,眨眨清澈的眸子:“怎么样?我厉害吧。”
那群少年看到老大被制,便不知所措,女孩大声道:“你让他们都滚!否则我就刺瞎你的眼睛!快!”
“全都快滚!滚的远远地!”少年连忙下令,他身后的人立刻纷纷跑走,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女孩满意地轻轻笑出来,笑声如银铃,回荡在杏子林中,男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笑道:“一,二,三,走了!”她拉起还在呆立的男孩,转身飞快地跑走。
“哈哈哈,我们胜利了!”她一路欢声笑语,蹦蹦跳跳,丝毫也不觉得累。等到在小溪边停下来的时候,才大口大口喘着气:“好累哦好累哦。”
溪水清浅,细浪翻腾,底下生了青苔的石头和游鱼清晰可见。
她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偏着脑袋看那个静静坐在一边的男孩,他抱着手臂,看着溪水出神,身上有些巨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仔细一看,这个男孩还真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只是五官都太过于冷峻,完全不像小男孩,倒像几十岁的老头子,眉眼间竟是沧桑岁月,就连那双眸中,也是一片阴翳。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拾起一个小石头扔到他脑袋上,笑嘻嘻地问。
男孩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简短地说:“我没名字。”
“哼,不说就算了!”她不以为意,仍旧笑嘻嘻的,“你难道是就是被那些傻瓜打成这样的吗?看来你比他们还傻。”
男孩不说话,默默地坐着,风拂过,吹起他几缕散落的发。
“幸好被打的不是我,否则我一定十倍讨回来!”她抱着手,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便有些生气了,从大石头上跳下去,趁他来不及防备她,一脚踹出去。
噗通一声,他落在水里,身上的伤口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你干什么?”
“太好笑了!”她抱着肚子,笑得都直不起身体来,“哥哥,知道本姑娘厉害了吧,以后本姑娘说话,不许你想东想西,否则,我揍死你!”
“你——”他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疯子!”
她笑着在溪边坐下,两只小脚一荡一荡的:“这个世上的人都疯了,我怎么忍心一个人清醒呢?所以我也跟着疯了。”
她说话的时候,一阵风拂动她的发,那眉眼在风中都灵动起来,宛如碧玉的溪水。
山那头的的斜阳缓缓地落下去,余晖沉淀在她身周,她望着他笑得很开心:“我走了,下次有人再揍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揍死他们!”她站起来,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男孩怔怔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慢慢从溪水中爬上来,坐在她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上,出神地望着水中的游鱼。
“我叫……赵政。”可是他不能告诉她,从小到大,娘亲都教过他,不可以把自己的姓名告诉别人。
“肖瑶瑶!”温柔的声音忽然间穿破了夕阳的颜色。
女孩惊喜地转身:“娘!”下一秒,脸上的喜色都退却,她失望地垂下眸子:“我娘……没来吗?”
“她来不了,她让我告诉你,千万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人知道你是北齐的公主,是越贵人的女儿。”
“为什么?我明明是父王和娘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仰起脸,泪水涟涟,“我想父王和娘,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了?”
“肖瑶瑶,你跟我走吧。”轻纱被掀起的声音,一道雪白的身影缓缓踏入夕阳映红的傍晚中,“师父,很爱你……。”
她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泪水从眼眶里飞快地涌出来,打湿了她一整张粉白的小脸。她惊恐地抬起头。
最后的夕阳中,她看到那个一身青衫翩翩,玉立在高大的骏马旁边的男人,那个美得让天地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男人,他的黑发在雪白的衣裳上墨水一般的晕染开去,隐隐泛着珠玉的光泽,像是一块从天幕中垂下来的夜色。
他望着她,妩媚地一笑:“小颍,你父王早就不要你了,你是他的耻辱,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