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华灯初上。
厉天途早早来到了老王头的牛肉摊上,坐在一个避风的墙角之内。他在等人,而且他还不能确定那个人会不会来。
天师府的天罡道人手中捏着刚被府中下人送过来的一张皱巴巴的宣纸,纸上寥寥数语,落款竟是禁卫军统领厉天途。
这个一入朝堂便呼风唤雨、连当今圣上见了都礼让三分、身份地位甚至在当朝宰相之上的国师大人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虚空,语声苍茫道:“没想到这天下还有我老道算不出命格之人,就凭这点,老道就应了你这毛头小子的约又如何?”
天罡道人换下太极星辰袍,找了一直舍不得丢弃的早年做相师用的一身破烂道袍换了上去,并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似乎回到了年轻时候在大街小巷为人卜卦算命的时候。
老王头上的卤牛肉丝毫未动,厉天途只是小酌了几杯,天罡道人已经不动声色坐在了他对面。
厉天途抬头看了过去,目光触及一身破烂道袍的天罡道人时,忍不住一阵错愕。看惯了穿一身华丽星辰袍颇有几分仙人形象的国师大人的他猛然看到眼前犹如疯糟道人一般的天罡道人,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又一下。就算为了避人耳目找个寻常袍服换上就是,也比此时不伦不类的打扮要强了很多。
好不容易接回地气的天罡道人把厉天途的异样表情尽收眼底,却不以为意道:“你小子架子不小,王侯公卿、宰相御史哪个要见老道不都得毕恭毕敬在天师府外等上几个时辰,而你倒好,让贫道我跑这么远来见你?”
天罡道人能来,厉天途心底已经起了一万分敬佩,表面上却淡然自若道:“道长,这次是厉天途事急从权,请道长赎罪!”
听着厉天途那熟悉的称呼,天罡道人却感觉亲切无比。
三十年了,一入庙堂之后被别人称呼了三十年的国师大人,却差点要忘了江湖称号。
心中百感交集的天罡道人收起了刚到时的肃然之色,却不问厉天途找自己来所为何事,端起厉天途递来的浊酒豪饮了一杯,而后笑道:“赎罪倒谈不上,一个行将就木的空门老道而已,今日总算找了个借口能出来松松筋骨了。”
老道不问,厉天途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是再次为两人斟满了酒水,避重就轻道:“道长,您别看这地方小,老王头的卤牛肉是京师一绝,不可不尝。”
天罡道人虽未来过老王头的牛肉铺,但耳中听的倒是不少,忍不住夹起一块熟牛肉放入口中,只觉入口即化,又留下满齿肉香,让人回味悠长,不觉赞赏点头。
厉天途趁热打铁道:“道长,只是吃肉却不能尽兴,还要就上一口老王头自酿的烧刀子才过瘾。”
天罡道人如厉天途所愿一口牛肉一口酒,褪尽超凡脱俗的得道高人风采,却多了几分江湖豪气。
只是片刻不到,天罡道人突然停下,含糊不清道:“你小子又是酒又是肉的,究竟是想让我干什么?老道有言在先,别以为吃了你的酒肉就一定要为你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