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儿担忧所在的姬东来苦笑道:“若是有其他选择,爹爹我宁可绕道而行。可惜这道路两旁尽是砂石荒漠之地,不容车马通过,脚下这唯一坦途的甘凉道却正是从敦煌城中心贯穿而出。”
皇甫庸在西陲边境的心狠手辣人尽皆知,对此也略有耳闻的姬月容在爹爹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爹,敦煌也并非他皇甫庸一家独大,听说尹家家主尹悦行是个义薄云天的大侠,在我们西陲的声望仅次于飞鹰堡的上官堡主,我们可以求得尹家庇护。”
姬东来摇了摇头,沉声道:“月容,你还是太天真了。尹家主义薄云天不假,我相信尹家就算知道我们镖物贵重也不会生出觊觎之心。但关键是我们龙门镖局与尹家向无来往,尹悦行怎么可能为了我们一个不相干的人冒着被皇甫庸火拼的危险帮助我们。这江湖之事,再忠义之人也不过一个利字而已,唯一的区别便是忠义之人自律择己罢了。而我们又拿不出让尹家心动之物,所以若我是尹家家主,也不会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侠义之名出手的。”
姬月容眼中的忧虑更深了几分,皱眉道:“我们运镖的消息已经被可恨的铁砂帮散了大半个西域,敦煌的皇甫庸没有理由不知道,尹家又指望不上。爹,我们还是先不要进城,在城外商量好对策为妙。”
姬东来再次摇头,沉声道:“在城外只怕更为危险。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尹家也要拜望一番,虽无大用,但也能让皇甫庸有所顾忌。”
镖队最后一辆马车,赶车之人正是之前做饭的福伯。
厉天途这一路来与福伯同乘一车,闲来无事便聊上几句,这一路倒也算不得无聊。望着眼前略显简陋的敦煌城,厉天途又想到了活了千年的昆仑奴阿贵,想必郭煌的尹家人已经明白了家族使命吧。这样也好,自己越晚暴露越好,这次就让尹家去帮愁容满面的姬家fù_nǚ 去摆平绿林大豪皇甫庸的麻烦,他还是安安生生隐在最暗处比较恰当。
敦煌的城门经多次战争洗礼,已变得破旧不堪。自天朝平定西域,在龟兹设立安西都护府之后,扼守东西通道的敦煌已失去原来的战略价值,因此自五年前天朝皇帝一道懿旨撤下敦煌最后一营千人骑兵队之后,敦煌已成为一座不设防城市,其治安之差实为天朝之最。
敦煌既无门禁,镖队顺利入城。
其实,早在镖队的踪迹出现在高三丈有余的城门角楼视野之时,同掌敦煌的无冕之王尹家和皇甫府便收到了布置在楼门上的眼线消息,再回想一下风传了多日的龙门镖局押运大批秘宝之事,两家掌舵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尹府位于城东南,占据了东南角的大片土地,府邸虽无江南各大家族修饰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倒也不失简约不凡大气磅礴之势。这个几乎与敦煌城共生而来的古老家族,通体用不知来历坚硬如铁的黑灰花岗岩堆砌而成,甚至连城中最年长的百岁老人老苍头也说不清这个家族究竟在这片黄沙满天的地方屹立了多少朝代更替。一些有心人只是依稀听老苍头提起过,前朝的敦煌将军看上了尹家黑灰花岗岩的铁石质地,想以此加固城池,数次造访吃了闭门羹之后,不惜动用千余铁骑围了尹家,谁曾想让人意外的是,千余人军中执甲锐士接连猛攻了三天也未曾入得半步。熟悉江湖典故的敦煌将军恍然碰到了世外高人,当下也顾不得面子,惶恐之下规规矩矩叩门而入,朝兀立中庭的尹家家主行了三拜之礼,才悄然撤兵。自幼出生行伍铁血硬朗的敦煌将军实难甘心,不惜派人寻遍了方圆两千里的沙石山河之地,耗费三个月也寻不出如此特殊的山石,最后只得悻悻作罢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