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四季分明,冬天应该是万物萧杀的,所以,虽然今冬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到,山上已是落木萧萧,只有一些矮树枝头还零落地挂着一些黄叶,等候着朔风袭来,把它们一扫而空,那时银装素裹,白雪将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远处的山峦上,因这一片片黄叶,让整座山都呈现出一片暗huangse,于近处看来明显的凋零不同,阳光下的远山予人一种视觉上的暖意。
今冬的第一场雪虽还没有来,但风已经极冷了”“。
数万契丹老幼,车拉马驮,载着他们全部的物资从山坳里走出来,绵延十数里,向北方进发。
这样的队伍,尤其以老幼妇孺居多,如果有一支周军轻骑前来袭击,很容易就对他们造成重大伤害,但是孙万荣居然没有回兵护送,只是命令他们返回营州地区。
河北地区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现在掌握在武攸宜手中。而武攸宜一到河北,就龟缩在坚城之内,从不主动出兵寻敌一战。孙万荣料定,只要他的大军还在外面活动,武攸宜就不敢冒险,所以才大胆地做出这些的安排。
此时的契丹人,就像初到河北讨逆的曹仁师、张玄遇一样,无比的狂妄。
费沫带着他的族人,刻意拖拖拉拉地走在后面,等到全部人马走出山坳的时候,费沫勒住马,转身看向杨帆。因为天气渐冷,杨帆也披上了一件契丹式的皮袍,单从外表来看,已经看不出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费沫看着杨帆,大声道:“你我便在此处别过吧!”
杨帆没有偷着溜走,他相信费沫的承诺。费沫没有任何理由骗他。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不告而别,很可能会引起契丹人的猜疑,一旦让契丹人猜到他知道了契丹人打算与突厥人联盟的计划,那么契丹人会做出什么应变,他就不好预测了。
现在,杨帆只认可契丹人的贫穷,对他们的武力和智力,已不敢有丝毫轻视。
“费兄。保重!”
杨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费沫拱了拱手,尽管彼此还是敌人,但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费沫道:“今天放了你,你的人情。我就还上了。你是大周的将,我是契丹的人。这一别。咱们两个难保不会沙场重逢,如果有那一天,我却不会再放过你了。”
杨帆微微一笑,说道:“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救你也就是救我自己。我不觉得你欠我情,如果你我来日沙场重逢。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会放你一次,还你今日之情。”
费沫把浓眉一挑,傲然道:“你觉得。你们还能赢?”
杨帆道:“两人相斗,最后胜出的常常是能挨打的那一个,两国也是如此。我们的确吃了几次败仗,被你们狠狠地撕下几块肉来,疼!可要说败,还早得很,我们禁得起这种消耗,而你们连一次都禁不起,你们只要败上一次,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力!我们输得起。你们是输不起的!”
费沫放声大笑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我还要护送可汗回营州,咱们疆场再见!”
费沫大笑着扬鞭而去。
无上可汗李尽忠之死,现在契丹的将领们已经都知道了,孙万荣需要借大胜之威,抵消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但是这个消息并未对外公布,因为周军一败再败,死伤无数,而契丹人的伤亡却极小。
在高级将领的伤亡方面,周军阵亡的大将极多,最高级别已经达到宰相,而契丹人方面,不但兵士的伤亡率极低,高级将领更是一个也没有损失,除了秘而不宣的李尽忠之死。
李尽忠是他们的可汗,他们的最高领袖,李尽忠的死一旦宣扬开来,对周军而言,会大涨士气,而对契丹而言,却会破了他们战无不胜的不败金身,对契丹人是不利的,所以这个消息对外他们依旧秘而不宣。
费沫大笑着追着他的族人远去,杨帆伫马山下,眺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轻轻拍了拍马颈,一拨马头,转向山坳。阿奴和古竹婷正从山坳中姗姗走出。
杨帆微笑着伸出手去,阿奴温驯地递过她的小手,被杨帆一提,顺手揽住她的纤腰,便把她抱上了马背。在杨帆旁边还有一匹马,古竹婷一纵身,也跃了上去。
那匹马上还驮着一些杂物,是杨帆以路径不熟、需要一些粮食和衣物为理由,向费沫要来的一匹驮马。阿奴和古竹婷的坐骑早在进山的时候就弃在山外了,带着它们的话,万一它们一声马嘶,就会暴露阿奴和古竹婷的行踪。
杨帆向古竹婷问道:“古姑娘,这儿距哪座城池最近?”
古竹婷道:“向北走的话是卢龙,不过那就要与契丹人同路了。东南方向是千金冶城,再就是马城了,不过马城更远一些。”
杨帆道:“好!那我们就去千金冶城,到了那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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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冶城。
城楼上,马桥从城楼里走出来,手搭凉蓬向远处眺望一阵,对身边一名士卒道:“这三天都没有散落的兵丁找回来,估摸着不会再有人散落在外了,咱们现在一共收拢了多少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