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病了一场之后,身子骨就越发不济了,他又没儿子,手下一摊事,全都交给了本家侄子管着,那人对我一向有些成见,现在虽还没开口赶人,估计也差不多了,我这心里,也有准备,不管怎么着,到时候也不会觉得突然……”
他口中的老爷子,自然是那位匠人师傅,也曾来过回家里,一家人热情款待,那也是个挺和善的老头子,不像读书人那般说话文雅好听,却也透着股豪气,是个颇讲道义之人,只是年老无子,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爹这些年时常不着家的,也着实劳累得紧,既是如此,那不如就回家来,好生歇歇,养养身子骨,况且咱们家现在,也不缺爹这一份工钱的。”香芹儿开口说道,也很是心疼陶六平,立于他右侧,捏了拳头轻轻帮他捶着背。
“四姐说得对,爹你这些年,也确实挺劳累的。”香枝儿附和。
陶六平闻言,不由笑了笑:“那些活儿可有什么劳累的,干惯了做熟了,驾轻就熟,一点也不累的,只是不常着家也是,你们少人看顾……”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
他虽脸上带笑,但神情间也带出些落寞,想他从小就是家里最没出息的孩子,家中兄弟个个都比他能干,他在家里一向也都是抬不起头来的那一个,分家的时候都分得战战兢兢的,深怕分家后过不下去日子,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跟着师傅盖屋子,这活儿他一学就会,做起来一点不费事,他是真心很喜欢这活儿的。
况且他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岁,年轻力壮、年富力强,完全还没到养老的地步,心里也颇有些不甘心,但闺女让他歇歇,也是好意,再说他如今也只能歇着了。
香枝儿却是没有错过他这一丝落寞,想想便也能明白,陶六平在别的事情上,都不怎么擅长,就是从小做到大的地里活计,他做得也都不比别人家的强,惟有在盖屋子这事上头,他真的是满腔的热忱,有着使不完的精力,每次跟着师傅接了活儿,那叫一个兴致勃勃的,如今让他停下来,只怕也是真心不舍得。
“爹,你是不是还想接着干呢?”香枝儿问道,都是自家fù_nǚ ,总得问个清楚不是。
香芹儿听着愣了愣,不是说人家要赶人吗,不过想想,人家是要赶人了,却还没赶,但是,难道就当不知道,这么厚着脸面接着做吗?但想想自家姐妹中,也不乏厚脸皮的,只要心里乐意,也不必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爹,既然你喜欢这活儿,人家也还没赶人,要不,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接着再干下去,人家要不要赶人的,待到他开口说那一天咱们再考虑,若你真心喜欢得不行,咱们给他送些好处,也不是不可以。”香芹儿提议道。
她爹这人,也就是性子实诚了些,改变一下行事方式,人家也未必会赶人,再说,他们这送上门的好处,人家也未必就不收了,越想越觉得可行。
香枝儿一听,有些诧异,没想到她家四姐,还能想出这种招儿来,可见也不是个真老实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们姐妹几个,面上看起来温婉和善,但私下里也未必都是老实人,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香芹儿能想出这种法子来,也不奇怪了。
陶六平听着,不由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些事儿,自家闺女,果然脑子比他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