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还来问我。”
林怡然咂嘴:“不容易啊,梁大人,是不是?”
“哼……”梁其道不屑答理林怡然,一个女人怎么会懂世事百态,官场诡谲,社会阴暗。
林怡然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你一路任过的官职还都不是虚职,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肥缺、实缺,都是油水相当足的职位,梁大人,你富得冒油吧?”
“哈哈……”梁其道突然大笑,“再怎么冒,还能有你身边的男人多吗,他攻城掠地,抢夺无数,怕是金山银山都不止吧。”
林怡然微微一笑,“要是梁大人有金山银山准备干什么呢?”
“能干什么,当然是守着了。”
“如果是我,我就不守着。”
“你一介妇人懂什么!”
“放肆!”威严的喝止声来自夏宗泽,他不容许人对自己妻子不敬。
老于世故、奸滑无比,已经不在意自己生死的梁其道,如何感受不到这威严中的杀气,可他都不在意生死了,这杀意于他也就失效了。
让他在意的是,一个男人在人前维护风头超过自己的妻子,这事他没有遇到过,他很感兴趣,是什么,让有战神之名的男人,这么安静的立于妇人身后,听她长篇大论?
林怡然如男人般双手背到身后,慢慢踱了几步,一脸笑意的探究梁其道:“梁大人,被骗光银子后,又失去妻儿……”
“你住嘴……”听到妻儿,梁其道面露狰狞。
林怡然眼微眯,“我向来只求财,不杀人。”
“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梁其道双眼通红,如果不是夏宗泽站在边上,他不是对手,估计林怡然已经被他拆肉入腹了。
林怡然微抬下额,“你妻子拉着儿子一起跳了河,我们的人跟着跳下河去施救,可是你妻子就是不让我们的人靠近,于是……你懂的。”
“我不懂!你还我儿子……”梁其道撕心裂肺的叫道。
林怡然冷笑道:“梁其道,你妻儿为何不让我们施救,你应当比我们更清楚吧!”
“我不清楚!”
“那我告诉你,你的妻子怕自己和儿子成为王爷手中威胁你的筹码,所以她们宁愿选择淹死,也不让我们施救,归根结底,这杀人之手,也有你一双吧,梁大人?”
“你胡说……”
林怡然风轻云淡般说道:“梁大人,到了你这把年纪,我不信,你想不透这些事。”
梁其道吼道,“没儿子,你让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林怡然目光寡寡的看向梁其道,“梁大人,除了那个淹死的儿子,我不相信你没努力生过其他儿子?”
“你……”梁其道被林怡然戳中了心结。
林怡然淡淡笑道:“梁大人,人在做,天在看,事事讲究因果轮回,难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何没儿子?”
“你……”梁其道刚想破口大骂,被夏宗泽扫过来的凌厉目光骇住了。
林怡然继续说道:“梁大人,王爷身边还缺一个参事,我和王爷都觉得你做比较合适。”
“你说什么?”梁其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怡然严肃认真的回道:“唯才是用,梁大人能听懂吗?”
“你敢用一个刺杀你的人?”真是千古奇谭。
“敢啊,你敢上任吗,梁大人?”
梁其道盯着夏宗泽夫妇看了许久。
林怡然无聊的挨到夏宗泽身边,拿起他的手指头玩,任由对面的梁其道自我挣扎。
为仇人做事?梁其道的脑海真是天人交战,矛盾的很。
那么林怡然为何让夏宗泽用梁其道呢?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林怡然看中了他精通官场的本事,这本事说得好听点,叫熟悉官场潜规则,说得难听点,叫谙熟官场阴暗面。
夏宗泽是个武将,这天下眼看着就要太平,随着太平而来的,是吏治重建,那么怎么样让吏治更清明、更能快速的为民服务,找一个熟悉胥吏阶层的官员是相当有必要的。
而梁其道的发家史,简直就是一部小吏攻略史,低层胥吏的那一套,他全懂,那么夏宗泽在治理底层时,如果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参谋,不仅能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更能一针见血治理底层的阵规漏习。
林怡然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也让他如刀的目光杀过多次了,那恨意也算解了些吧,余下的就让他自己思考了。
出地牢之前,林怡然最后说了句,“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不答应,王爷也不会杀你,不过你得离开王爷治下,去到南夷之南,咱们以后各不相干,至于你说你还想杀我们,没关系,只要你有能力,尽管放马过来!”
梁其道冷冷的看着夏宗泽夫妻大摇大摆的出了地牢。
回过神的梁其道双手发疯似的抓栏杆,“啊……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对于此刻的梁其道来说,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什么,就是仇人站在面前,却没有能力杀掉,仇人居然说还要让他做参事,让他跟他们朝夕相对?
娘呀,老天爷,请你收了我吧!
走出地牢,林怡然抬头看了看天,说道:“王爷,该你去讲个故事了。”
“我……”
“对呀?”林怡然笑道。
“对谁,讲什么故事?”
“你不是想要银子嘛!”
“江家?”
“嗯!”林怡然朝夏宗泽嫣然一笑,“你也让凌家军和小将军们成个安稳的大婚嘛。”
夏宗泽仿佛懂了,“兵不血刃,还拿到银子?”
林怡然挑眉,“孺子可教。”
要不是周围都是士卒,现在又是光天化日,夏宗泽觉得自己现在就想解决了小妻子,这女人得意的小尾巴,哼,也就自己能制住。
半天以后,街上的官差撤得差不多时,某小院子里的隐形大商们摇头叹气,准备各回各家了。
“程老爷你还不回家?”
程老爷叹气,“我怕一回到家,见到自家门被封了,祖祖辈辈积下的基业毁于我手中。”
听到程老爷的话,所有人都停止了脚步,站在大厅里,垂头丧气,不敢动弹。
有人忍不住发出感叹,“真是国破家亡啊!”
“枉我们以为姓夏的没有屠城,是个不一样的将军,原来要起银子来,都是一样的贼脸。”
“不过说句良心话,至少我们的小命还在。”
“你居然说姓夏的好……”
反驳之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进来个管事模样的人,只见他脸上都是汗,一路小跑直往大厅里钻。
大家被他紧张不安的神色弄得极度慌恐起来,都纠起心盯着他,心想难道真像他们想得那样,姓夏的开始封他们家了?
来人在众人的目光中,小跑到王老爷跟前,“老爷,老爷……”
“何事这么慌张?”
“老……爷……”来人的话被喘气噎住了,赶紧死命的噎了一下,呼了口气。
“说啊,你……”
“老爷……江家被……”
“被怎么样?”众人竟异口同声的问道。
王老爷转头看向众人,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管事,紧张的心仿佛已经要跳出嗓子眼了。
“江……江家被放出来了。”
“我就说嘛,肯定要杀头……”王老爷猛得停止自己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老爷,江家被放出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王老爷嚯一下站起来。
“老爷,真被放出来了。”
“是不是被姓夏的剥得干干净净出来的?”
“老爷,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老爷顿了一下,连忙小跑着往外。
后面众人问道:“王老爷,你干嘛去?”
“我去问问只剩下骨头的江家,要滚到那里去。”
“……”众人面面相觑,“要不我们也去?”
“去啥,一去不就暴露了?”
“你个傻子,江家早就把我们供出去了,你以为你不去,姓夏的就不知道了?”
“啊……”
宣城王府
王妃去后院带孩子了,范先生捏着名单,朝夏宗泽笑笑,“王爷,你觉得这些人会如我们所想吗?”
夏宗泽挑眉,“这些家伙不交银子,老子就像猫,再去鼠洞抓耗子,要是银子交得不让老子满意,老子就再追三条街,看他们还敢不敢不交了。”
范先生失笑,“王爷,你可不是猫,你是只老虎。”
夏宗泽啧了一下嘴:“可我现在就想做只猫,夜里抓老鼠,白天窝在某处偷睡懒觉,那感觉想想就美啊。”
范先生暗暗撇嘴,难道王妃是猫主子,没事抱起猫逗逗?那画面……一把年纪的范先生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美过之后,战神王爷不愧是战神王爷,马上说道:“范先生,调动jūn_duì 五万,布满宣城的大街小巷,三步一人,五步一对,我就不信这些家伙不掏银子。”
“是,王爷。”
宣城某小胡同,江家
江家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不过这些人并不是那些前来打听消息的商家老爷们,而是江家自家人。
江老爷站在主院走廊下,一直抬头看天,一直不开口说话。
江家上上下下、主人、仆人,都不解的跟他一个姿势,都抬头看天。
最后,江家嫡长子,江六公子忍不住了,“父亲,你在看什么?”
江老爷的姿势没变,但开口了,“我在看天。”
“父亲,今天是个大晴天,没有迹像会下雨。”江六公子回道。
“看来今年倒是个风调雨顺的年景。”
江家大管家插了一句嘴,“老爷,我下乡收货时,乡下的农人在宁国人的帮扶下,开始整田了,听说会无息贷种。”
“无息贷种?”江老爷的头终于不抬了,恢复如常。
“是!”
“是不是把种子先给农人,然后等有收成时,扣下种子,但不收利息?”
“对,老爷,是这么回事。”
江老爷长长吐了口气,“松儿——”
“父亲,儿子在……”
“只留下五千两周转现银,其余现银全部上交给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