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主子发了话,此事便这般定了下来,那几个小厮自是好一番求饶,可就连他们的主子也遭了罪,此事又哪里来的心情来管他们的事?没一会功夫,这一众小厮便被谢老夫人带来的人拿下去了。
至于陆起言对此结果倒是并无异议。
倘若让他抄写东西还不如去跪祠堂,因此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不过也未曾说道什么,只与谢老夫人和沈唯打了一礼便由郑嬷嬷领着过去了。
倒是陆起宣…
旁人虽然不曾注意,可沈唯却是看到了他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陆起宣的确是在克制心中的怒气,他此时低垂着脸,那无人窥见的面上是一片阴沉之色,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这般丢过脸。
陆家祖训虽然不过百条,即便抄写百遍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可这样的耻辱却让他心中的怒火犹如荒草杂生一般。
都是陆起淮——
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今日他又岂会受这样的耻辱?
不过也只是这瞬息的功夫,陆起宣便已平了心中的气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朝两人行过礼才往西院走去。
等到此处没了人,谢老夫人便叹了口气,家中几个小辈都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可如今却生出这样的事,她心中又岂会好受?因此她也只是与沈唯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眼立在一侧的陆起淮,便由以南扶着往大乘斋走去了。
…
沈唯送别了谢老夫人,而后是由墨棋扶着起了身。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陆起淮,见他还是原先那副模样,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转过身子往前走去,临来走上几步的时候却是冷声说道一句:“你随我来。”
陆起淮闻言自是不敢耽搁忙随了人一道过去。
等到了陶然斋——
沈唯让墨棋领着一众丫鬟往外退去,而后她手握茶盏坐在圈椅上看着陆起淮淡淡说道:“你可知道今日你错在哪了?”
沈唯闻言倒是一怔。
墨棋见此便在她的耳边轻声提醒一句:“明儿个是正月十五,原本按着往年的规矩,咱们府中也是要大兴操办的,只是因着国公爷刚去,今年也就无人提起…”
沈唯耳听着这番话倒也回过神来,她朝倚琴伸出手,那帖子上头也没写多少内容,她看了一遭便又合上了,待把帖子置在一侧的桌案上,她便又抬了脸朝倚琴问道:“母亲那处怎么说?”
“老夫人那处也收了帖子,只是她身子不爽利便推却了…”等这话一落,倚琴是又看了一眼沈唯,跟着是又一句:“老夫人说,到底是宫里的主子亲自下的帖子,咱们家中一个不去也不是个道理。”
沈唯闻言也未曾说话。
她仍旧端坐在椅子上,袖下的手却是稍稍蜷起了几分,这宫里头规矩多要是行差踏错些什么可不是说笑的,只是谢老夫人都这般说了,她自然也没法子推却。沈唯想到这便也未再说道什么,只是吩咐一句:“既如此,你们便去准备明儿个进宫要用的东西。”
她这话说完,心下便思量起来——
庆云国这一任的天子赵准素来多疑,可待陆家却一直很是信任。
何况如今陆步巍刚去,赵准又提拔了陆步鞅以示荣宠,可见是要与那些观望的旁人说道“纵然陆家没了陆步巍,该有的荣华也是不会少的”…这样的情况下,她这位荣国公夫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宫里的那些主子也不会拿她如何。
沈唯想到这,心也就安定了几分。
…
约莫到辰时的时候。
沈唯刚刚用完早膳,李氏便牵着陆觅知过来给她请安了。
早些时候,沈唯也和李氏提起过让她不必日日如此,可说了几回也不见人听,她也就由着人去了…这会沈唯端坐在软榻上,待陆觅知朝她打过礼,她便笑着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昨儿个我让人给你送去的蜜饯糕点,你可欢喜?”
陆觅知近些日子和沈唯处得是越发亲近了。
这会她也不怕生,只握着沈唯的手坐在了人身边,闻言便笑着回道:“母亲送来的东西,我都欢喜。”陆觅知笑得时候两边的酒窝深深浅浅的,越发衬得她娇俏可人,让旁人瞧着也越发生出几分欢喜。
沈唯见她这般,眼中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几许。
她的手撑在人的头上,待替陆觅知把髻上的珠花重新别好便又笑着说道:“你喜欢便好,只是你如今还小可不能贪吃,若是积了食夜里又该睡不踏实了。”
陆觅知闻言,小脸却是一红,可见昨儿个是当真多吃了未曾睡好,这才过了好一会才半低着头如若蚊蝇般轻轻“嗯”了一声。
李氏手里端着先前丫鬟新上的茶盏,眼见坐在榻上的两人,她心中虽然希望觅知能多得夫人的青眼,可口中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您太宠着她了,这些日子您遣人送来了太多东西,这委实是太过厚待了。”
近些日子,夫人每隔几日便送来不少好东西。
那些用度且不说府里的其他庶女,就连家中那几位嫡小姐只怕都没有这般被娇宠过…她这心中委实是有几分担忧。
沈唯闻言倒是循了一眼看去,她知晓李氏心中在担心什么,不过是怕娇宠得太过厉害落了旁人的眼再生出什么是非…要说李氏,她的确是个好母亲,这些年把陆觅知教育得很是不错,可就是太过胆小了些,或许是怕陆觅知太过惹眼便把人拘着端着。
这样的确能养出一个大家闺秀…
可她却不喜欢这样。
沈春庭和陆觅知虽然差不多年纪,可性子却差得很远。春庭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落落大方,还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而觅知虽然端庄大方可有时候行事说话却太过畏首畏尾,这样下去只怕日后当真出了什么事也只会自己憋着。
她如今既然做了觅知的便宜母亲,自然想力所能及得帮衬人一些。
沈唯想到这便与人说道:“那些东西都是从我陪嫁铺子里拿来的,就算他们瞧见了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何况…”她说到这是又垂了眼朝陆觅知看去,跟着是又柔声一句:“觅知是国公爷的孩子,也是我们长房唯一一位姑娘,即便再娇宠着些也是受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