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刚接过墨棋递来的兔毛手笼揣在手上,还不等往前走上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未曾回身也能知晓出来的是王氏,果然没一会功夫便听到身后传来王氏的一句话:“大嫂可切莫怪我多嘴,咱们府里孩子不多,大哥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这孩子刚进府便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这长久以往下去也不知会是一副什么光景呢。”
她说到这是又停了一瞬,紧跟着是叹了口气:“倘若您有个一儿半女也就罢了,可偏偏…唉。”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可那话中的意思却太过诛心。
墨棋面色一沉,她刚要回身说话便被沈唯握住了手…沈唯半侧了身子朝身后的王氏看去,她的眉目清平,声音寻常:“劳你挂心了,老爷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何况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叫我一声母亲。”
等这话一落——
她是又漫不经心看了王氏一眼,跟着是又一句:“我听说觅德病了,她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可总归也要喊你一声母亲,二弟妹有这等子闲心操心别人院子里的事倒不如好好把心思放在自己院子里,没得传出去落得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声。”
王氏面色一变,连带着声音也沉了许多:“你…”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又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大嫂,二嫂。”
却是三房的韦氏。
韦氏给两人见过礼便与沈唯柔声说道:“大嫂刚病愈还不宜吹风,我扶你回去吧。”
沈唯耳听着这话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朝人点了点头。
王氏眼瞧着沈唯和韦氏越行越远,原先搭在丫鬟胳膊上的手却是又收紧了些,她的面色阴沉,口中是轻啐道:“如今陆步巍死了,咱们国公爷的名号可还悬着呢,我就不信这两人还当真能跟以前一样没个嫌隙。”
身侧的丫鬟耳听着这一番话,忙轻声拦劝道:“夫人…”
王氏闻言虽然止了话,可那双眼中的嘲讽却仍旧未消:“原本以为她是个好福气的,如今一看也是可怜。”她原本最是羡慕沈唯不已,有个宠爱她的丈夫,还有婆婆的关爱,就连底下的奴仆也没一个敢欺她的,这国公府里谁有她沈唯过得轻松快活?
可如今看来,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王氏眼瞧着沈唯和韦氏转过长廊也就收回了眼淡淡说道一句:“走吧,等回去后把周氏那个蹄子叫过来。”想到先前沈唯那番话,她便又沉了声:“她是怎么照顾女儿的,没得让我吃人家的口舌。”
丫鬟闻言也不敢多言,只是忙应了一声。
…
等过了申时,外头的天就暗下来了。
屋中烛火通明,墨棋刚布置完晚膳,沈唯由人服侍着净过手刚刚坐下便听到外头有人轻禀道:“夫人,大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陆觅知便忙开了口:“母亲,不疼的,您别怪哥哥。”
她这话说完唯恐人不信便又拿着手在手背上按了一下,紧跟着是又一句:“您瞧,只是瞧着可怕,真得不疼的。”
陆觅知是真的喜欢陆起淮,她自幼就没有兄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哥哥自然高兴。虽然哥哥平素鲜少与她说话,可她心中还是欢喜他的,就如喜欢母亲一样喜欢他…她知道家中除了祖母和母亲外,其余人都不喜欢哥哥。
她虽然年岁小,可私下却也常常听底下的丫头说起哥哥。
倘若不是有母亲护着哥哥,只怕哥哥在家中早无立足之地了…因此她才担心因为这桩事惹母亲不高兴,连带着母亲日后也不护着哥哥了。
沈唯垂眼看着陆觅知,眼见她娇娇嫩嫩的一张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小小的两瓣红唇却紧紧抿着,就连鼻尖上也有些汗珠…她又岂会不知陆觅知此举是为何意?只怕是担心她会责怪陆起淮,这才做了这幅模样。
这个傻丫头。
沈唯的心下滑过这一句,不过她终归也未再说什么。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陆觅知的脸,而后是收敛了面上的不高兴唤了倚琴进来…等到倚琴进来,她便说道:“扶七小姐进去,用珍珠膏先替她揉一会。”
倚琴看着陆觅知手上的那圈红痕也是一惊,不过也只是这一瞬,她便已恢复如常。
她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走上前扶过陆觅知,口中跟着柔声一句:“七小姐,奴扶您进去。”
陆觅知闻言却还是不肯走,她仰着头眼巴巴得看着沈唯…到后头还是沈唯无奈说了一句“好了,我不会责罚你哥哥的”,陆觅知才终于眉开眼笑由倚琴扶着往里头走去。
…
等到倚琴扶着陆觅知进了里头的碧纱橱。
沈唯才敛了面上的笑意,她看了一眼立在屋中的陆起淮。
陆起淮自然也察觉到沈唯看过来的眼神,他俊美的面上带着几分不知所措,连带着话语也有些犹豫踌躇:“母亲,我…”
沈唯看着他这幅模样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转过身子重新坐回到了软榻上,桌上的茶盏是早些墨棋还在的时候奉来的,如今过了一段时间倒也温热了下来。她也未曾饮用只是这样握在手中,却是过了一会,她才重新掀了眼帘朝陆起淮看去。
她知道陆起淮在想什么。
倘若他想上位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这个皇朝最中心的那个男人…只是如今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此次皇宫举办宴会各家各户名额都有限,何况前朝内宫本就是两块地方,她能带陆觅知过去是未央宫那位给的情面,再带一个陆起淮…且不说前朝那处都是些朝中重臣,何况如今以他的身份若无天家首肯又岂能进得去?
沈唯揭开茶盖待拨了一回上头的茶沫,才开了口:“今次是皇后主子给家中下的帖子,你祖母身子不爽利便由我领着觅知去给皇后主子请安。”
陆起淮闻言忙拱手回道:“儿子省得,何况皇宫那样的地方又岂是儿子这样的人能进去的?”等这话一落,他是又紧跟着一句:“先前儿子只是在想事,手上才没个轻重…倒是让七妹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