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棋拿着一把玉篦小心翼翼地替沈唯梳理着长发。
沈唯的头发被养护得很好,又黑又亮,就算不擦玫瑰露梳理起来也很是顺畅…墨棋这会一面替人梳着发,一面是不自觉地透过铜镜打量起人,昨儿夜里夫人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她有心想问人一回“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夫人不等她说话便面色淡淡说道一句“累了”,而后便早早歇下了。
她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今儿个看夫人的模样和往日却又没有什么差别了。
墨棋这心中思来想去,也只能把夫人昨儿个的不对劲与昨儿夜里她说得那些话扯上关系。
夫人素来心善,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有侯爷护着,就算来了这国公府也有国公爷护着,那些内宅阴私里的事谁也不敢拿到她眼前。
她又怎么会想到这些个内宅妇人为了上位什么都干得出来。
何况夫人和三夫人的关系一直都算得上不错,如今眼瞧着三爷这幅模样,她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墨棋想到这,心下那存了一夜的疑惑便也消了个干净,仅剩的几分也只是自责。明知道夫人的性子,偏偏还要在夫人面前提起这些事,当真不该…她心下叹了口气,而后面上便又重新拾起了笑意。她的眉目温和,口中也跟着柔声说道一句:“打先前大乘斋里传来话道是老夫人昨儿夜里未曾睡好,今儿个就不必过去请安了。”
沈唯闻言便轻轻嗯了一声。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墨棋面上神色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墨棋究竟是想到了什么,不过看她如今这幅模样倒是未再有所怀疑。沈唯见此,心下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墨棋行事沉稳又素来小心谨慎,要是她当真有所猜疑,她要解释起来却也颇要费上一番功夫。
如今墨棋既然没了疑惑,她自然也能松一口气。
沈唯仍旧端坐在椅子上,她任由墨棋替她梳着发,口中是说道:“我记得昨儿个哥哥送来的东西中有几样名贵的药材…”
她这话说完是从那妆盒中择了一支如意簪递给墨棋,紧跟着是又一句:“等过会你亲自送去三房,虽然不知道用不用得上,可总归也算是我们的一桩心意。”
墨棋闻言自是忙应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那绣着百鸟归巢的锦缎布帘便也被打了起来,却是倚琴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握着一道用金箔镶边的帖子,待朝沈唯见过礼便恭声说道:“夫人,这是宫里的皇后主子给您下来的帖子,邀您明儿个去宫中赏花灯。”
陆起淮?沈唯回身看去,便见陆起淮在离马车还有几步的距离站着。他今日着一身玄色交领长袍,腰束白玉带,底下是一双墨色长靴,如今正半低着头拱手立在那处。此时日头刚刚升起,落在他的身上,虽然因着他的站姿沈唯未能窥清几分他的面容,但也能瞧出几分陆起淮与以往不同的清绝气质。
沈唯也不知怎得,眼看着他这幅模样竟突然想起最后书中的陆起淮。那个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朝堂最顶尖的位置,一身黑衣睥睨众生,当真是数不尽的无边风华。
眼前的少年郎终将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
而她这个本该旁观的局外人,这一回却不知能否见证他这披荆斩棘的荣华一生?
影壁之处很是安静,仆妇丫鬟各个低着头,陆起淮素来心细自是察觉到了沈唯看过来的眼神,他未曾说话也未曾直起身子…到后头还是墨棋察觉到了沈唯的异样,轻轻唤了她一声:“夫人。”
沈唯耳听着这一声倒也回过了神。
她看着陆起淮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是看了一眼他身后由小厮牵着的马匹,问道:“你要出门?”
陆起淮闻言倒也直起了身子,他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口中是道:“早些日子约了几个朋友,便打算今日天朗气清聚上一聚…”等这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母亲是要去九史巷吗?正好我也要去那儿,便让儿子先护送您归家吧。”
沈唯闻他此话倒也未曾拒绝,她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由墨棋扶着坐上了马车…马车空间很大,不仅被装饰得很是华贵,就连里头所用之物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这还是当年陆步巍在的时候特地挑了一名巧匠给原身定做的,倘若不是怕坏了规制,只怕这马车都能够赶上皇家了。
且不论别的,陆步巍待原身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沈唯心下想着这些事,面上却并无什么异样,等由墨棋扶着她坐在了那软塌上,外头也就传来陆起淮的声音,却是问她可曾好了?
墨棋见她点了头便朝外头应了一声,没过一会,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也不知是车夫赶车的功夫好,还是底下的垫子舒服,沈唯坐在那软榻上头倒是半点也不觉得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