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一路走来,心中一直在揣摩着唐启泰的心思,这个唐启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员,他是否合适担任新的宜阳知县,如果合适,自己该如何说服他?
天命都督府没有专门机构,用于劝降大明的官员,李绩、李信、刘宗敏他们都出征在外,李琬虽然顶着礼乐司副使的名头,但毕竟太年轻,与李信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很难去解决这样的奇人怪人。
进入县衙,驻守的士兵抢着向李自成行礼,李自成点点头,让他们将唐启泰带过来,他要亲眼看看,唐启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在他身上花时间。
李自成直接去了二堂的小厅,不消片刻,便有士兵将五花大绑的唐启泰带过来,他端坐在主位,自顾打量着唐启泰。
唐启泰被关了大半夜,到现在滴水未进,又被捆得跟粽子似的,浑身不舒服,此时看到自己平日的位置,被天命军这位不知名的军官占了,有心要骂两句,但扫了李自成一眼后,心中却是一阵悸动。
座椅上的人,隐藏着一种摄人的气魄,唐启泰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力量从头领罩住,浑身都是不自在。
昨夜面对李绩,唐启泰还能侃侃而谈,完全将李绩当做流寇的小头目,今日在这陌生人面前,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不怒自威!
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
唐启泰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山大,他避开李自成的目光,低下头调整好心绪,方才勇敢地抬起头,直面对面的人,凌然不可侵犯!
但唐启泰很快就败下阵来,他实在不明白,在这个年轻的流寇头目面前,自己为何底气不足,明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李自成明白,唐启泰的心中,此刻肯定是焦虑不安,身子扭动不安,无意间出卖了唐启泰的内心,便不说话,只是直视着唐启泰,似乎要将唐启泰的五脏六腑解剖了。
唐启泰面色一凜,勉强稳住心智,冷声道:“你是谁?”
“在下李自成,天命军的大都督,”李自成终于等到唐启泰说话了,他面上一松,淡淡笑道:“唐知县,这半个晚上睡得好吗?有没有什么感悟?”
唐启泰微微皱眉,“感悟?”
李自成只得开导他,“唐知县现在还认为,天命军就是流寇吗?”
唐启泰面色一变,却是昂起头,微微睨着双目,“这有什么不同吗?”
“从字面上看,流寇重在‘流动’,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是被明军撵得到处流动,”李自成道:“对天命军来说,是不是流寇,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样都是反对朝廷,但对于唐知县来说,却是差别很大,流寇入城,必定大大杀戒,知县及衙门的官员首当其冲,城中的士绅大户,亦是很难幸免,”他盯着唐启泰的双目 ,几乎是一字一句,“或许这些人是枉死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唐启泰冷冷一笑,道:“本官早就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宜阳城破,本官就没打算活着!”
“本都督知道,唐知县不惧生死,宜阳县内也没有家眷受到斜迫,”李自成的面上,完全是一片和煦的春风,就像与多年不见的朋友在拉家常,“可是,唐大人在宜阳为官,难道宜阳就没有值得珍惜、值得留念的东西?比如,情投意合的士绅,受苦受难的百姓……”
唐启泰迟疑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本官既然下了必死之心,这些后事,本官也是管不着了,希望你们善待城内的士绅百姓……”
“唐知县读的是圣贤之书,就算不关心百姓,难道就没有好奇之心?”李自成淡淡地道:“宜阳城破,唐知县终究是失败了,打败你的天命军,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jūn_duì ?为何我们不承认是流寇?还有,天命军的火器,比朝廷的还要犀利,究竟是自己制造的,还是从海外购买的?世上既然出现了如此犀利的火器,对朝廷又有什么样的影响?能不能为朝廷朝廷所用……”
李自成一连串的疑问,让唐启泰想起了昨晚的疑问,不过,他心中明白,天上不会掉下馅饼,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有企图,遂他摇摇头,“一个将死之人,还会有什么好奇之心?”
“活着总会是美好的,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生便已结束,身后事只能由后人去谈评,”李自成一直是云淡风轻的,“就算唐知县不关心属地上的百姓,那你的四大护卫呢?还有远在京师的家眷,你觉得,朝廷会善待他们?”
唐启泰脸上变色,勃然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唐知县而已,”李自成感觉到,自己已经撬动了唐启泰的内心,便悠悠地道:“你以为自己一死,朝廷就会公正地对待你的家眷,安抚你的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