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烈迟疑片刻,还是拱起手,道:“在下愿闻其详……”
“均田,就是将域内所有的耕地,按照壮丁的数量,平均分配下去,这样土地才不会抛荒,能制造最大的产出,”李自成笑道:“别说整个大明了,就说永宁县吧,你能做到吗?除了一般的土地兼并,还有万安王府,你敢动他们的土地吗?”
“可是,即便土地不在百姓之手,百姓也可以租种,不过是增加一点租金……”
“看来,武知县也不是关心百姓的人,”李自成淡淡地道:“百姓耕种土地,原本节余就很少,加上地主收取的这些租金,百姓恐怕已是食不果腹了!”
“这……”
“再一个就是‘轻赋’问题,”李自成心中对武大烈的好感,正一点点减弱,“大明最富裕的人是谁?是宗室,是商人,是士绅,然而他们都不用纳税,只有最下层的百姓才会纳税,一旦朝廷入不敷出,就会用各种名目加赋,加赋的对象,便是已经没有剩余财物的普通百姓,武知县思之,我有没有说错?”
武大烈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
“以河南来说,虽是大旱,但旱情并没有遍布河南,按理说应该还有部分百姓可以正常度日,”李自成道:“朝廷是如何做的,吴知县必定清楚,受灾的百姓没有得到赈灾,没有受灾的百姓,朝廷要增收练饷、剿饷,他们又沦为饥民……所以说,河南出现大量灾民,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
“朝廷为了练饷、剿饷而加赋,也是为了平定天下……”
“可如此一来,不但不能平定流寇,还会增加许多流民,他们最终也会成为流寇,”李自成面色不善,道:“张献忠、罗汝才之流,并没有剿灭,河南又出现了一斗谷,这就是朝廷政策的后果!”
“……”
“所以我说,如果不能‘均田轻赋’,百姓就没有日子过,朝廷也就没有安定的时候,”李自成稍稍缓和了脸色,据需道:“可惜,你吴知县做不到,朝廷更做不到!”
“那长期下去,朝廷岂不……”武大烈发觉,他这个知县,在朝廷这边,实在是芝麻大的官员,根本无法左右朝廷的政策和局势,话题一转,道:“天命军的属地上,自然可以‘均田’,至于‘轻赋’,恐怕不太容易,青海、甘肃都是边陲之地,土地荒芜,还会遭到异族的侵扰,再说,天命军出征,也需要大量的钱粮……”
李自成眯起双目,像是对武大烈说话,更像是喃喃自语:“异族早已不会侵扰,或者说,天命军的属地上,早已没有了异族!”
“没有了异族?”武大烈却是瞪大双目,十分吃惊的样子。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没法说得透彻,”李自成摇摇头,道:“我只能告诉你,天命军的属地上,百姓安居乐业,除了上交轻赋,自身都会有少量节余,而且,天命军也有足够的粮饷,绝对不会骚扰普通的百姓,也不需要骚扰他们!”
“那天命军何来粮草?”武大烈还是不信,“天命军的属地,比朝廷小了许多,耕地只怕更少……”
“你说得不错,但天命军不但要充足的粮饷,还能保证属地上百姓都有饭吃,”李自成顿了一顿,又道:“永宁县已经是天命军的属地,现在城中已经安定下来,接下来天命军便要赈灾,所有的百姓,我们会让他们开开心心欢度新元!”
“赈灾?”武大烈惊疑道:“你们没有劫掠百姓,难道你们有多余的粮食?”
“劫掠百姓?”李自成摇着头叹气,这个武大烈,心中一直就将天命军当做四处劫掠的流寇,“天命军是要让属地上的所有百姓,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劫掠他们,不是将他们往火坑推吗?”
“大都督真的要给百姓发放赈灾粮?”
“本都督一言九鼎,岂会那此等大事当做儿戏?”李自成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不变色,“赈灾粮数额巨大,需要可信之人执行,本都督以为,吴知县乃是忠贞之人,原本打算请吴知县出山,担任天命军的永宁知县,尽快将赈灾粮发下去,新元不过两三日时间了,”看了武大烈一眼,继续道:“可是,吴知县是非不分,一心要忠于朝廷,看来,本都督要改变主意了。”
武大烈身子一震,内心也是剧烈颤动,被天命军所俘,他根本没想着还能活命,无论朝廷还是天命军,恐怕都不会放过他!
现在想来,李自成释放了永宁城内的文武官员,又派出士兵监视他们,不让他们出城,显然是让他们看看入了城的天命军!
武大烈不知道李自成所说的话,是否全部真实,但城内的天命军,确定与流寇有着天壤之别,不仅军容整齐,对百姓的态度……
他没有思索多久,忽地双膝一软,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本官……小人愿意担任天命军的永宁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