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意思是……”
傅悦没有解释,只低声道:“荣王今夜,败局已定!”
从赐下这七万兵权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等他自投罗网瓮中捉鳖的圈套!
蒙筝似乎没懂,可似乎又懂了。
荣王起兵逼宫虽然意料之中,可在今日却很突然,四城门不堪一击,传讯站瘫痪,禁军溃散,等太子得到消息的时候,荣王已经陆续攻破了四门一路直逼宫城,宫中为此大乱,人心惶惶。
宁王本来就因为贵妃病重而暂住宫中侍疾,得知荣王反叛,立刻亲去带着禁军抵抗,他到底曾立有军功,去年便是抵抗北汉大军的主帅,自然颇有威望,禁军有了主心骨,才勉强在宫城附近的街道将荣王大军抵抗,令荣王大军暂时近不得皇城。
太子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吩咐手下的人去一道死守宫城后,立刻去见了皇帝,可是,皇帝却病着,他进去的时候,只见皇帝昏迷不醒,太子心急火燎,虽是太子,可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手中没有兵权,也不曾指挥作战,无奈之下只好去找了皇后。
皇后有些意外,可此时也顾不上意外了。
说完了外面的情形,太子紧接着问:“母后,您说现在可如何是好?”
皇后犹自不信,神色凝重却不解的道:“就算荣王手里有七万骁骑营大军,可京中有五万禁军,且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精兵,战力足以抵挡骁骑营,何况京城四门易守难攻,怎会被骁骑营打的这般毫无抵抗之力?”
太子沉声道:“母后有所不知,现在禁军形同溃军,儿臣方才知道,禁军所有的将领都不知所踪,怕是已经被伏诛了,所以禁军群龙无首,无人领军,又有内应才不堪一击,如今残余禁军节节败退,已经靠拢宫城……”
皇后忽然问:“陛下呢?”
“儿臣刚才去见了父皇,父皇仍在病中尚未醒来。”
皇后闻言冷笑:“尚在病中未醒?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装病,看来为了名正言顺的除掉这个儿子,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拿这满城的百姓和数万将士的命来当草芥!”
太子颇为不解:“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也没心思多加解释,只沉思片刻,道:“你先别问这么多,如今荣王叛军已经靠近宫城,禁军那些军官将领应该不是失踪,而是被诛杀了,如今军心大乱,宫中也乱,必须要有人坐镇,既然陛下不管,你是太子,只能你来管了,如今也为有你亲自出面,才能不被稳住军心,只有稳了军心,才能有击退叛军的可能。”
太子坦言道:“可是儿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他幼时确实是在庆王学过骑射兵法,可是那个时候不懂事,只觉得自己身为太子,日后便是皇帝,不可能会有机会上战场,也没有必要,所以,学得并不用心,虽在庆王的严厉督促下也有所获益,可过去多年,且纸上谈兵和实际作战指挥是不同的,加上情势也不同,如今这般劣势,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叹了一声道:“你从未领兵,也不曾指挥作战,现下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可是,你在我这里如此便罢了,出去之后,一定要稳住,你是太子,既然陛下无法出面,你便是这座皇城的顶梁柱,不可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半分怯意和无措来,你若稳不住,那就只能等死。”
“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只是……如今军心涣散,儿臣只怕自己威望不足……”
皇后神色沉重的指点道:“军心涣散,只因为没有主将,你是太子,是储君,怎会没有威望?如今你父皇事不关己,你是唯一有资格坐镇皇城的人,现在虽然有宁王在撑着,可事实上,你比他更合适坐镇大局,荣王毕竟是逼宫反叛,名不正言不顺,你若去了,必定能稳住战局,宫城的守卫也比城门森严,宫内还有一万御林军,荣王再如何势如破竹,他也难以攻破,绝对讨不了好,况且,投鼠忌器,丽妃还在宫里,荣王不可能毫无顾忌!”
太子灵光一动:“母后不说儿臣还忘了,丽妃还在宫里,她是荣王的母亲,那儿臣直接将她带去逼迫荣王……”
太子话没说完,皇后低斥一声:“住口!”
太子一愣。
皇后目光肃然的看着太子,声音比刚才淡了几分,冷沉道:“丽妃闭宫礼佛多年,早已不问世事,荣王之事与她无关,你不可动她!”
如此不容置喙的话,太子虽有不解,可也只能应声:“儿臣明白了,可是母后,荣王今夜此为是死罪,丽妃为他之母,怕是也难逃一死,您何必……”
皇后目光微凛,沉声道:“她的生死过后再说,但是如今,你不许动她!”
太子颔首称是。
皇后颇为不耐的道:“行了,外面情势不等人,你莫要在此逗留了,出去做你该做的,记住,你是太子,天塌下来,你也给我稳住!”
太子闻言起身,道:“是,儿臣这便去了。”
说完,一脸沉凛的揖手,便转身要退去。
他刚转身,皇后忽然叫了出声:“阿祯!”
太子一僵。
阿祯……
已经很多年,母后不曾这般叫他了。
其实他出生刚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母后都叫他祯儿,可是后来没多久,聂兰臻出生,取了这个名字,大家都叫她臻儿,因为撞了音,叫起来难免会被弄混,母后便将他的改为阿祯,他一直是知道的,母后因为与聂家的渊源,对聂家这个小郡主疼爱如命,知道自己因为她被母后改了称呼,一直觉得不舒服,所以从小就不喜欢聂家,不喜欢聂兰臻那个小丫头,可却不敢说什么,可每每想起自己身为太子,竟要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府郡主如此退让,他就不甘心,其实他以前很不喜欢母后这样叫他,可是,自从十四年前开始,他做梦都想母后能再叫他一声阿祯,可是,都难以如愿。
他现在真的不计较了,也知道自己曾经的狭隘,可,却都晚了。
他僵硬身体,一点一点的转过来,看着皇后的眼神,有几分难以置信,还闪着泪光。
张了张嘴,却问:“母后……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皇后定定的看着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淡淡的嘱咐道:“战场上刀箭无眼,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受伤。”
太子默了片刻,才微微躬身,压着声音道:“儿臣谨记母后的叮嘱。”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了。
他不曾回头,所以不知道,在他的身后,皇后看着他离去,严重氤氲着淡淡的担忧,潸然泪下。
皇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流泪了,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直到若兰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她才慢慢回神,然后,察觉面上一片湿润,忙接过若兰的锦帕自己擦了起来。
若兰笑道:“若是太子知道娘娘在为他担心落泪,一定会很开心。”
皇后只在擦泪,并未言语。
若兰叹了一声问道:“娘娘其实心里一直是疼殿下的,为何总是要这般疏远他呢?”
皇后默默的擦着眼泪片刻,才乍然一笑,眸间氤氲着丝丝哀伤苦涩,低声道:“亲近也好,疏远也罢,他终会恨我的,我跟他的mǔ_zǐ 情分注定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若兰一默。
皇后才问:“萱儿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