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没有这么难受过,也没有这么心疼过谁,哪怕是他的亲弟弟,哪怕是他从前最喜欢的方成茵,他一贯就是个冷漠的性子,自幼丧失双亲的经历,让他过早地成年,过早地担负起照顾弟弟、扛起一个家的担子,也过早地看淡一切,他也是自私的,他的生存法则不容许他轻易动情,轻易为谁牵绊,所以他真的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人而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肝肠寸断,此时此刻,只要能止住陈清玄的哭声,只要能安抚陈清玄的伤心,他甚至都愿意掏出自己的这颗心。
这无疑是危险的,对于一个惯于冷漠理智、始终掌握一切的人来说,这种心情是极度危险的,可是他却存心纵着自己这么一路危险下去,他其实早就说不清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或许是从那一日起,风雨别院里,青年暴怒地喝出一刀两断,他被恐惧淹没,生怕从此以后和这青年真成了陌路;或许是从那个雨天起,简陋的客栈里,两人心平气和地谈天,分享着廉价的月饼,那份质朴的温情着实让他留恋;又或许是金色夕阳下,青年醉酒后口吐出的真言,让他讥嘲之余又心生怜惜……
他早就以身犯险了,早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越走越险,从前他还能为自己的冒险找寻借口,比如兄弟情,比如同在异乡当照应彼此,可是今时今日,面对着这样脆弱又无助的陈清玄,他再无借口,也再无退路。
“孔闻敏,我……我要回宁古塔……”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陈清玄忽然仰起头,红肿不堪的眼睛急急可可地看着孔闻敏,“你……你送我回宁古塔好不好?”
“好,我送你回宁古塔,”孔闻敏沉声道,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心跳如鼓,前所未有的悸动涌上心头,他就像是个在漂亮姑娘面前露怯的毛头小子,他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等天一亮了,城门一开,我就带你走。”
陈清玄靠在他怀里,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夜幕,半晌忽然问道:“孔闻敏,奶奶她是怎么……怎么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