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林宝成放他们下了驴车,林清才从这本书的思索中清醒过来。
看着林宝成驾着驴车远去,林清突然有了个想法:“爹,这驴车得多少钱一辆啊?”
林三牛只以为林清好奇,心中估摸了一下价格道:“驴子得三、四银子,套上车厢我估摸着得六两多。”
倒也不是很贵,林清心中默默点头,遂建议道:“爹,要不我们将今天得的银子去买一辆驴车吧?你看宝成叔有了驴车后就方便多了,可以载货去镇上卖货。咱也可以把自己家地里的出产卖给镇上,这样应该能多赚一点吧?咱地里的不够卖,还能收一些其他人家家里富余的农产品,镇上要比咱乡间的东西贵上一两成,咱就费个人的力气,这一两成利就是咱们的了。况且,就算最差咱不卖东西,有了这驴车咱带人去镇上还能挣个一人两个铜板的车费哩,坐十人一来一回就是四十文!”
一天挣四十文,可比在农家干活要挣得多多了!
当然林清觉得可能没那么多人每天需要到镇上来回,主要是用这个牛车倒买倒卖现实一点,但是不给一个具体的数字诱惑一下,可能林三牛不一定能心动。这十两银子单单放在家里,可是不会增值的,总要想想办法给这个家里增加点营收才是。
林三牛觉得这儿子自从读书之后,说的话越来越有条理了,脑瓜子也转的贼快,他今天坐了驴车也就坐了,什么都没往深处想,儿子却是说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
这读书和不读书,真的是天差地别啊!
林三牛狠狠揉了一下林清的头发:“行,我这就找你爷商量去!”说罢便急匆匆得去找林老汉了。
可是林三牛只要一想到荀夫子脸上的笃定,对林清的赞许和不能读书的痛心,林三牛就只剩一个信念了——读书!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娃读书!
林清自然知道这拿出十两银子是有多不容易,这不是单单十两银子的事情,这是一个开始,这是一个项目的前期投入,后面只要一路读下去,需要的银子何止十两?
“爹,要不咱还是别读了?”林清试探着说到,想要打消林三牛这个想法。
林清看着林三牛不过三十有二,鬓发里已经有了几根白发了,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又带着皱纹,手掌因为干农活而变得关节粗大,一年到头只几身衣服替换。就算是现在日子稍微比之前好过了,有什么好吃好穿的林三牛第一时间还是想到的林清,自己则节俭到过分。
他娘张氏日夜操劳,这三年也是华发渐生;他姐姐林三妮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也跟着每日干活,花一样的年纪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沉重。
这些变化都让林清每时每刻都不敢松懈下来,急切的想为这个家庭做些事情。现在他觉得既然有办法能让家里减轻一点负担,能更快地给他们过好日子,为什么不呢?
“不行!不能有这种想法!”听到林清的话,林三牛的神色一肃:“狗子,你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种地赶车,靠天吃饭。但是你不一样啊狗子!荀夫子说了,你脑子灵光,是必定能考中的!去镇上当伙计自然比种地好,可也是被人使唤的命啊!如果能做官老爷,能被人尊称一声读书人,那才叫是真出息,那才是咱老林家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咱家现在近况也比前几年好多了,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爹我肯定能把你供出来!”
林三牛说的斩钉截铁,眼中甚至出现了希翼的光芒!他虽质朴,所说的话也是发自他的真情实感,并没有过多的深思熟虑,但正是因为这些简简单单的话语,表明了这个农家汉子是多么希望能打破这个阶级的桎梏,希望能有朝一日不用靠天吃饭,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而这样发自内心的渴望,如今被他安放在了林清身上。仿佛上面的一个世界给他只是微微地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他也要将这个口子捅破,将自家儿子送上去。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群人,活在生活的最底层,但是只要有一丝光亮,他们就能锲而不舍得追逐!
林清微微有些被震撼到了,被林三牛充满渴望的神情,被他语气中的斩钉截铁!
林清不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士”阶级的人才能真正活的有人权,就连皇帝也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是他现在的生活如此单纯平静,这不正是他前世所苦苦追求的不是吗?
可是最终,林清还是在林三牛的目光下答应了下来。
因为那样的目光,让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眼神如此坚定而充满自信地对林夫说:“老爸,你瞧好了,我毕业后肯定能建立起自己的实验室,总有一天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说不定我还能拿个诺贝尔奖呢!”林父当时也是这样满目希翼得看着他,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