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作者的宠爱不够哦, 请增加订阅比例宠爱作者吧 荀夫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拿着文章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过了半晌才将这些纸叠好收入怀中,长叹一声对林清道:“走吧。”
林清的心情也有些凝重,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陈秀才对荀夫子的敌意如此之重, 而荀夫子还偏偏去找上他。
很快, 走在前面的荀夫子就给林清解惑了:“我们两个都是天佑八年去考的童生,当时他检查考篮的时候发现带的毛笔有裂纹, 我手中正好有一支备用的毛笔,遂借与他了。那年我侥幸过了县试,而他却是名落孙山。后来我屡试不中,他却一路高歌猛进, 直接过了府试,院试, 成了秀才。至此之后, 我两就少有来往。原以为毕竟有这借笔之宜在,谁知却都不如陌生人。哎——”
当年荀有志二十六,陈秀才陈萍一十九,荀有志一朝过了县试成了童生, 也是受到了很多同科考生的羡慕, 当时陈秀才看着荀有志被众星捧月的样子, 心中简直就是妒火中烧, 甚至想着自己好端端的笔为什么会出现裂痕, 为什么这个时候荀有志正好就有一只备用笔, 这支笔是不是有问题?
各种念头逐一从陈萍脑海中闪过,虽然理智明明告诉他,答题时所用的毛笔一点问题都没有,若说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是一支新笔,用的不够顺手而已。可是这世上往往有些人,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没有做好事情,却千方百计得为自己找借口,将自己失败的理由怪罪在别人身上。
后来陈萍接连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秀才之后,多少当年的同窗,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过来祝贺拜访,却只有荀有志从来没有露过面,心中不由更加觉得当年的事情有鬼,否则他怎么会不敢出现?
等陈萍考上秀才的时候也已经三十又五了,之后又几次参加乡试,却都无功而返。心中多少次曾经暗暗懊悔,如果当初自己那支笔完好无损,说不定当时就一飞冲天,直接过了乡试,成为了举人呢?
几次三年一次的乡试都没考过,又费银子又费精力之后,陈萍也渐渐接受了他不能更进一步的现实,却把这个罪责全都归到了荀有志身上。
荀夫子可能想破脑袋都不会想明白,明明他以为的是当初自己帮了陈萍,反过来却被他暗暗记恨于心这么多年;明明他只是觉得自己年长于陈萍,还没他混的好,比较爱面子而没去恭贺,却成了他心里有鬼的铁证。
故而今天荀夫子带着林清上门求教,想看着两人故交的份上让他收下林清,指点一番学问,却变成了一种羞辱,让他在自己的学生面前颜面扫地,心中的抑郁可想而知。
林清听完了荀夫子简短的叙述,沉默了一阵后,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夫子,您说如果有一个人突然碰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有两个人现在可以帮他。一个是他曾经帮助过的人,给了对方很大的恩惠;另一个人是帮助他的人,曾经在他困难之时伸出过援手。您说,您会找谁帮忙?”
荀有志自然听出了林清此刻将这番话中的意有所指,静静地看着小徒儿,想听他继续说下去,遂反问道:“你呢,你怎么选?”
“我会选帮助过我的人。我帮助的人一直在接受我的帮助,没有过回馈,等我有难时,我没有信心他会帮助我。然而一个帮助过我的人,他既然能对我伸出援手第一次,我觉得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还能帮第二次。圣人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但是那毕竟是圣人所为,世上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呢!”以德报德?林清见多了现代以怨报德的人和事,所以对陈秀才的做法并不惊讶。
林清一番话娓娓道来,让荀有志的一颗心从未如此熨贴过,也让他震惊于林清的早慧和洞明世事,不由抚须长叹道:“吾荀有志此生得一徒儿足以!是为师耽误了你啊!”
荀有志知道自己的斤两,实在算不上读书的好材料,在科举一道不过堪堪入门而已。林清各方面的表现在他看来都足以用优异来表达,若是能投身官宦之家,不出十年定能在举业上有所建树,绝无可能泯然众人!
“夫子,万万不可这么说!您之于徒儿,如师如父,再造之恩,永世难忘。”林清连连摆手,他对荀有志确实充满了感激之情,他是自己的启蒙老师,带他认识了、了解了这个新的世界,如果没有荀夫子这个领路人,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摸索呢。
师徒两个感叹间,荀有志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林清,你刚刚的话提醒了为师!走,为师这就带你去找当年帮过为师的人!”
说是帮过也不过是因缘巧合,前几年荀有志去参加府试的时候,因为身上盘缠不够,差点露宿街头,当时还是一名叫周文彬的年轻后生让他和自己同宿一间,借了他一些银子度日才熬过了开考前的几天。
其实当时也有不少同乡人一起赶考,但是却无人说帮一把荀有志,盖因众人都知道这荀有志年年考,年年不中,都已经考了几十年了,都没有考中一个秀才。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结交价值的,就算借了银两,凭他穷困潦倒的劲儿,还不还的上还两说。
有过分者,甚至直接喊话让荀有志早点家去算了,反正这次考了也是浪费银子,又不会考中。
这么多人中,也只有周文彬站了出来收留了他,跟他同吃同住了几天,虽然看他吃穿住行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做派,但是却一点都未小肚鸡肠。
那次荀有志和周文彬也都名落孙山,回到同和镇后荀有志第一时间将银子还了过去,两人还时不时一起讨教一下学问。可惜后来荀有志搬到了张家村,故而联系也少了。
也是不久前,荀有志听人说周文彬得中秀才,如今可是同和镇最年轻的秀才公了。
林清一边听荀有志讲如何与周文彬相识的过程,一边又听荀有志赞叹周文彬年纪轻轻学问却比他好的多,两人七拐八弯走过好几条胡同,才到了周文彬家中。
周文彬家不如陈秀才家那么大气富贵,只不过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院子里一口天井,一颗老槐树,只不过方寸之地,站在小院里就能将这个家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周文彬不过三十有二,中等身量,眉眼开阔,是个一眼看上去就满身正气之人。他客气得将荀夫子和林清迎了进来,他的夫人泡了一壶茶给众人各倒了一杯之后,就牵着一个年约四岁的男童出去了。
等到荀夫子和周文彬讲明来意之后,周文彬有些为难道:“倒不是小弟不愿意,而是小弟准备这三年刻苦攻读,三年后乡试一试,看看自己能否更进一步。所以并没有教书育人的打算,这——”
“老头子,你说咱家二狗是不是特别聪明?”刘氏一边整理着被子,一边低声问林老汉。
林老汉坐在炕前摸了摸手上的旱烟袋,又看看自己仅剩不多的烟丝,想想还是收回了架子上。听到妻子的询问也忍不住点头:“以往我就觉得这娃聪明,从小就和别人家的娃不一样。你看咱家隔壁水生,再想想咱家另外几个孙子,哪个在这么小的年纪有定性,帮家里养鸡喂鸭的。都是得拿着大棒在后面打着才想着帮家里干点活。可咱家二狗子不一样,从小就贴心,各种小细小节都能帮我们想到。上次我不小心手被割伤了一下,自己都没当回事,二狗这孩子还帮我用干净的水和棉布处理了一下哩。”
刘氏停下了整理被子的动作,也一屁股坐在了林老汉旁边接着话题道:“可不是么!二狗子除了身体差一些,论聪明我可是一直知道在咱孙子辈可是头一份的。但是我也没想到能这么聪明,今天算这鸡仔钱的时候,大家都算了半天,二狗子眨巴一下眼就算出来。真的是咱家人脑子搁一块都没他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