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放的资料夹,顾唯深并没有立刻打开。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很快就有那忽明忽暗的红色火星在他指间闪烁。
半响,他把手中的烟蒂碾灭在烟灰缸内,方才伸手打开那份资料。
顾锐始终站在他的身侧,见他翻开资料后,眼底的神情更加深刻起来,“虞小姐没有说谎,季小姐确实是有目的。”
男人低着头,深邃的目光落向手中的那份资料,一页页逐一翻看。他看的很小心,也很仔细,似乎想要从这些内容中找出什么。
“顾季两家的家长见面前几天,季小姐回过季家,第二天季闲就吩咐人准备了股权转让书,内容是等到季小姐同三少结婚后,季闲名下环锦的股权将有一半转到季小姐名下。”顾锐冷冽的面颊寒意愈深,他说话时,眼底渐渐升起一团怒火。原来季笙歌接近三少的目的竟然如此不单纯,她根本就配不上三少!
顾唯深合上资料,想起季笙歌回季家那天,他还曾打电话问过她谈的如何。当时她说,挺好的。
原来她那句挺好的,果然不假。
男人上半身依靠沙发,锐利的双眸不自觉轻合。那次他发怒,将季笙歌赶出西府名都后,曾想着以后都不要再搭理她。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对她再度关注的?
哦,他想起来了,就是从医院那次。
那天在医院的走廊,他亲眼看到季闲因为方云佩流产,狠狠扇了季笙歌一个耳光。也就是从那以后,她突然出现在酒会上被虞宛推到,表现的被方云佩陷害无力还击,然后跑到他的面前表白心意,甚至丢掉那个她珍藏许久的,有关闫豫的本子。
再到后来虞宛的生日宴,她故意落水装可怜……
呵呵。
顾唯深豁然睁开眼睛,薄唇不自觉勾了勾。原来她这样一步步走过来,想要的,无非就是顾家三少奶奶这个身份。
她的野心和心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他相信了她的话,所以这些瑕疵他都装作看不到,但如今串联起来,展开在他眼前的,就是一把直戳他胸口的利刃。
“顾锐。”
男人开口的声音透出一股冷意,顾锐弯腰走上前,听到顾唯深的吩咐后,只有片刻的惊讶,随后便转身出去办事。
酒店的套房内,转瞬安静下来。顾唯深双腿交叠,依旧端坐在沙发里中,身边的手机铃声响过许久,他看到那个来电号码,许久后才接通。
“喂。”
电话那端的人声音透着惊喜,顾唯深握着手机,低低应了声,“是我。”
季笙歌咻的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攥着电话,眼眶瞬间泛红,“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
深吸口气,季笙歌努力压制住眼眶内的酸意,将声音平稳下来,“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她的提问,他都一一回答。季笙歌咬了下唇,道:“你在哪里?”
“有事?”
“我想见见你。”
电话那端的男人语气沉了沉,继而回答,“你家周围应该也有很多记者蹲守,今天不方便。”
起身走到窗前,季笙歌微微撩开窗帘往楼下看了眼,果然能够见到有拿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徘徊。顾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季家自然也成为备受记者们关注的对象。
季笙歌垂下脸,心底一阵失落。她真的很想看看他,即便她不问,也能猜想到他今天在顾家面对的必然是一场硬仗。
“我……”
电话那端的人还没说完,顾唯深已经开口打断,“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闻言,季笙歌乖巧的应了声,“好,你也要早点休息。”
“嗯。”
对方倏然挂断电话,季笙歌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在哪里?听着手机的忙音,季笙歌安耐住心底的不安,只是告诉自己,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一整晚,季笙歌睡得极不安稳。临近天亮时,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身穿白色嫁衣,独自站在高台之上,却怎么都找不到顾唯深。
季笙歌一瞬间从梦中惊醒过来,坐起身后抹了把脸,竟然擦到满手的冷汗。梦中的场景特别真实,她此刻回想起来,心跳还会跟着加速。
嗡嗡!
床头柜的手机震动,她看眼电话号码,立刻将电话接通,“卫姐。”
“笙歌。”卫茵传来的声音透着焦急,“你能接电话真是太好了,片场那边出事了,你知道吗?”
片场出事?季笙歌一把掀开被子,问道:“片场出了什么事?”
“我刚接到消息,片场那边起火了,火烧如何我还不清楚。我刚刚给阿豫打电话,但他电话始终都打不通。”卫茵心急如焚的说道:“我刚从机场出来,这会儿高速路堵车,我好担心片场那边的情况啊。”
“卫姐,你别急,我现在就赶过去看看。”
“好,我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后,季笙歌立刻给叶蓁打过去,可惜她那边的电话也无法接通。紧接着她又给商勤和助理打电话,无一例外也都无法接通。
一把将手机丢在床上,季笙歌迅速跑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片场有事竟然没人通知她,想来叶蓁因为订婚礼的事情担心她,所以这两天都特别安静。
须臾,季笙歌换好衣服,匆匆跑下楼就要出门。
“笙歌,你要去哪里?”季闲刚好在家,见到女儿神色紧张的出来,立刻过来询问。
季笙歌看眼季闲,倒是没有隐瞒,“片场那边起火了,大家都联系不上,我要赶紧过去看看情况。”
“什么?”季闲显然也是一惊,马上吩咐司机开车送季笙歌过去。
别墅门外蹲守的记者们已经散去大半,季笙歌坐车出来时,有的人眼尖看到想要追过来,但都被司机甩在后面。
透过后视镜,季笙歌看到那些没有追过来的记者们,重重叹了口气。网上有关顾唯深身世的新闻已经层出不穷,哪怕顾家有力压制,但这悠悠之口,想要堵住,也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做到。她看着那些报道都觉得心尖发抖,更何况是他呢?
不多时候,司机将车停在电视台楼前。季笙歌打开车门出来时,果然前方有不少人围观,司机的车子没办法继续向前,只能停在距离大楼不远的路口。
季笙歌拎着包,快步往大楼这边走。她渐渐走近时,就见到楼前停着三辆救火车,她脸色一变,立刻抬脚朝大楼跑过去。
只是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楼前时,却发现并没有浓烟滚滚的火场,也没有看到消防队员将大楼戒严。
她狐疑的蹙起眉,抬脚就要上楼,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住肩膀,“笙歌。”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笙歌惊喜的转过脸,恰好看到闫豫快步走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片场起火了是吗?你们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我赶过来看看。”季笙歌刚刚走的太快,心情又紧张,额头不禁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闻言,闫豫挑了挑眉,不自觉往四周看了眼。不远处有辆停靠的黑色轿车,应该已经呆了很久。
他眯了眯眼,似乎明白过来。
“没有起火,只是大楼内的火警忽然响起来,整栋楼的人都被疏散出来。”闫豫笑着上前一步,他微微侧过身站在季笙歌面前,他此时所站的角度从远处看过来,会令人感觉他与面前人姿态十分亲密。
“大家都没事吗?”季笙歌上下打量着闫豫,“你也没事吧?”
她的眼中有关切的神情浮动,闫豫只觉得心尖一暖,“我很好,大家也都没事。”
那就好。
一路紧提着的心倏然放下,季笙歌低头打开皮包,想要拿出纸巾擦擦汗,却见闫豫伸手过来,用他的手帕抹去她额头的汗水,“小心着凉。”
男人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季笙歌的脸颊,季笙歌想要往后退开,但面前的人忽然按住她的肩膀,道:“你的脸色很不好,昨晚没睡好吧,是不是还在担心顾家的事情?”
对面停靠的黑色轿车内,顾唯深单手扶着下颚。他看到季笙歌急匆匆跑来,看到她见到闫豫出现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欢喜。
更看到此时他们面对面,那副亲热又情深的对望。
“开车。”
“是。”
后座的男人开口,顾锐立刻发动引擎,将车开走。
听到闫豫提起顾家,季笙歌瞬间忘记要往后拉开同他的距离。她低低叹了口气,眼神变的暗淡,“网上的新闻传的越来越离谱。”
“呵。”闫豫淡淡一笑,“是啊,那些新闻媒体就是喜欢炒作,没影的事情就能被炒作成热点,更何况如今这样好的机会。那一张张推波助澜的嘴巴,可以很快毁掉一个人。”
闻言,季笙歌知道他又想起自己当年的事情,立刻将话题岔开,“刚才卫姐打不通你的电话很担心,你给她回个消息吧。”
“好。”闫豫点头,眼角余光又往对面的方向看了眼,刚刚停在角落的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
片场失火不过虚惊一场,季笙歌坐上司机的车子,很快离开电视台。她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去西府名都。
远远地,季笙歌就看到围绕在西府名都门前的记者。她吩咐司机别停车,绕个圈子后又迅速离开。
幸好那些记者并没发现季笙歌的出现。她背靠后座,握着手机怔怔发呆。西府名都四周都是记者,顾唯深必然不能回来,那他昨晚住在哪里?
她滑开手机屏幕,犹豫片刻,还是给顾唯深发了条微信。不过她的信息发出后,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复。
不久,司机又将车开回别墅。季笙歌换了鞋进去时,季闲正坐在沙发里看新闻,见到她回来,忙过来问情况。
知道片场失火只是乌龙事件后,季闲也跟着松口气。不过网上那些关于顾家的新闻,倒是令他越看越心寒。
“爸爸,我先上楼了。”
“去吧。”
眼见季笙歌上楼以后,季闲才把司机叫进来询问。司机不敢隐瞒,将刚才季笙歌出去的路线如实汇报。
得知季笙歌又回了趟西府名都以后,季闲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以前攀上顾家三少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现在顾家三少就是个私生子,以后连继承权都没有。要是季家同一个私生子攀上关系,那不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嘛。
季闲沉下脸,心意已决。环锦已经走下坡路,要是再让顾家这私生子给连累了,恐怕以后就更加不会有出路。
吃过午饭,虞宛便把自己关在卧室。虞夫人端着新鲜的水果,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宛,你这两天都不好好吃饭,人都瘦了。”
“我不饿。”虞宛趴在床上,恹恹的回了句。
虞夫人坐在床边,瞥眼女儿的神情,心中也能猜个大概,“你爸爸刚才说,幸好你之前没有同顾唯深联姻,要不然这会儿,咱们家可就惨了。”
电视报刊杂志,以及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新闻,全部都与顾唯深的身世有关。当初多么受宠的顾家三少,此时就有多么惨淡。
虞宛眼神暗了暗,趴在床上不说话。
虞夫人笑了笑,轻轻握住女儿的手,道:“好了,你这是因祸得福,等过段时间顾家的风波闹过去,你同载成就订婚吧。”
“妈妈,我……”虞宛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虞夫人打断女儿的话,低声警告,“小宛,你是我们虞家唯一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不仅仅关于你自己,懂吗?”
虞宛咬了下唇,半天后才点点头。
见到女儿听话的样子,虞夫人提着心也放下。她又在女儿房间坐了坐,然后便离开。
母亲离开以后,虞宛便起身,坐在床边发呆。她双手环抱着肩膀,眼底的神情一点点晦暗下来。
爸爸已经点头要她同顾载成联姻,可她心里喜欢的,从来都只有顾唯深一个人。
虞宛不自觉勾了勾唇。闫豫说得对,她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她一定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