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学了本事还能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反正没事儿多学点就是。
巫蛊十二仙录是他给我的,他精通此道自然比我要牛逼的多,所以跟着他能学到的东西肯定也更多。
山中无岁月,我是记不住日子的,唯一能够让我叛变时间流逝的,就是十五的月亮了。
那个时候我会知道,今天是十五了,等下一次看到月圆,就又过了一个月了。
如此看了六次月圆月缺,山里都已经凉了,白天都不得不生火取暖,我站在山头上向外面张望的时候,总感觉道心里一股深深的惆怅。
说是惆怅有些太文艺了,说白一点就是在这待不下去了,想出去了。
但是木老迟迟都没有说让我们出去的事情,他日复一日的教我学巫蛊十二仙录,从天蚕蛊到蜈蚣蛊,再到石头蛊,泥鳅蛊,反正我知道的不知道的蛊毒,他都给我教了个遍。
他当然不会承认我是他徒弟,他说这是没事儿闹着玩。
学完了蛊毒又学其他的东西,拳脚功夫不用他教了,再教就是些所谓的内家功夫的法门了,以前觉得神乎其神,学多了之后就觉得烦躁的很。
于是乎,又是三个月圆看过了,山里面已经是一片肃杀之气,深秋的山野一片枯黄,蟋蟀蚱蜢都没有几个了,虹姐都懒得去抓蟋蟀回来玩了。
现在我们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多余的话都不需要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虹姐很心安,她说她本来十年前就是个死了的人,现在在这里住着没什么不好的,安安静静,很真实。
不过现在要说的话,应该是十一年前了。
下雪的时候,山上一片银光,木老说这个时候去抓兔子最好了,下套,等兔子套上了抓回来剥了皮扔进锅里炖,喷香!
结果我和他漫山遍野的去下套,抓回来五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没有剥皮下锅,被虹姐给养起来了,反倒一天要吃木老几近粮食,于是他就不带我下套了,说这玩意儿是赔钱买卖,再干下去救没有过冬的粮食了。
后来又去套野猪,这次套了一头一百多斤的大野猪,长相十分狰狞,虹姐亲自抄刀剁了。
再后来又抓了一只鹿,长相还不错,虹姐说暂且养着,于是木老又规定以后不准抓鹿了。
最好是抓野猪,木老说,这是个看脸的时代,那玩意儿没人心疼。
等到雪化了的时候,木老屋里挂了很多野猪肉,那都是没有吃完的,我和木老去砍了柏树枝,把野猪肉架在上面,点燃了树枝熏了一天,木老说这些肉足够再吃一个冬了。
开春的时候,木老拉着头年捉到的鹿去放,回来说外面的天好像变色了,死了不少人。
又到了杏子成熟的时候,木老去山上摘杏子,回来说外面的天稍微好一些了,但是也死了不少人。
再等到麦子割完之后,木老出去卖麦子,回来说外面平静了一段时间,死的人少了,但是天色更不好看了,怕是又要下大雨。
我吃着面粉做成的饼,看着毒辣的太阳下面快要绿成了黑色山峰,问木老:“木老,外面下雨了没有?”
木老咬了一口饼,说:“霓虹这丫头最近手艺不行了,饼是越来越硬——下雨估摸着还没有,等秋老虎来的时候估计要下了。”
我又说:“下雨怕是要打湿屋檐。”
木老摇头:“隔得太远,淋不到。”
“应该要淋一点了,不淋的话庄稼没法长了。”我咬了一口饼。
木老沉默了,看着重重叠叠的山,把手里的饼给全部塞进了嘴里,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挂着的野猪肉,似乎是盘算了一下。
“肉还够吃一个冬,雨也是要下的,一定要淋的话,怕是得带把伞。”他说。
我点头:“是要带一把伞。”
“伞我都给你了,能给的都给了,肉你留在这里,等雨下过了,再回来我还给你留着。”
木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转身慢悠悠的走进了屋里。
虹姐从刚好从里面走出来,背上背着刚刚装好的背包,和小鹿道别,又和兔子道别,最后和木老道别。
木老没有吭声,只是背着我站了半晌之后,才转过身来,用皱皱巴巴的脸对着我,说:“雨不小,小心着点,别淋湿了。”
我笑了,说:“淋不湿,你给的伞大,等我们把天上的云打散了,就回来吃你墙上的肉。”
木老拍了拍手,说:“那我尽量活到那一天。”
我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有些伤感。
虹姐却笑了,快活的说到:“你这一身老骨头硬得很,死是死不了的,等雨停了,我们再回来,就不走了。”
木老这才笑了,慢悠悠的进屋去了。
我和虹姐相视一笑,慢悠悠的朝山边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