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牙耳机里忽然传来一丝刺耳的“滋滋”声,像舞台上的话筒被共鸣了的那种声音,我趁机大叫了一声,把蓝牙耳机摘下,我的叫声让陆曾翰从催眠中惊醒,茫然的眼神怔了一下迅速恢复清明,再看向我时警觉中带着些微愤怒:“你对我做了什么?”
“催眠,”我坦然看着他的眼睛答道,“让你说出真实情况,我不想看见你被冤枉。”
“你懂个屁!”陆曾翰忍不住爆粗,苍白的脸上因为薄怒而微微泛红,“我他妈的这辈子怎么就认识了你!”说完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我和他之间的桌子上。
会议室里的警察对陆曾翰发出了警告,陆曾翰竭力收敛了怒气,撇过了头。
我咬了咬唇,嘴上的血泡有甜腥的味道。我预料到他会生气。他是那么自尊而自负的一个人,一定不能忍受我用非常的手段逼他说他不愿意说的话。我认真看着他说道:“你怨我,怪我,都可以。我不后悔。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你杀了人,我也仍然相信你不会,所以我不能让你背锅受罪。如果你因为这个恨我,我不怕,只要你能好好的,怎么都行。”
陆曾翰的唇际挑了挑,面色松动了一些,只是还没有转头看我。我缓缓拿起黄色的彩铅,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涂抹简单画了画,递给他温声道:“今天是中秋节,我不能给你带月饼进来,就画几个吧。”
这次他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脸,看了看我画的,再抬眸看我,眼神里都是讥讽。我承认,我的画的确不敢恭维,尤其在这种仓促的情形下,画的月饼像狗啃了似的,画的月亮也不圆,陆曾翰如果不是这么生气,估计早笑崩了。他抽了抽嘴角,还是把我的画接了过去。
我微微开心了一下,看着他说道:“今晚我会在外面,陪你一起看月亮。”
“幼稚!”陆曾翰像被触了似的,终于开口,转看向我,眼眸的丝丝挣扎里带着丝丝温软,“我看不见月亮。”
“那我帮你多看一点。”我抿唇笑了。
陆曾翰轻轻摇摇头,唇角终于泛起一丝笑意,笑里有欢欣,但更多的是无奈和苦涩。我没有再说更多,不舍地又细细看了看他,转身出了会议室。
白队已经从隔壁出来,看向我问道:“还能再做催眠吗?”
我摇头:“今天不能了。他已经有了警觉,很难再实施。”顿了下,我想到一个问题,“刚才他在催眠情况下说的话,能作为有效的口供吗?”
白队没有明确答复我:“我们需要研究研究。”这是模式化的套话了。
我也没有强行再问,和梅主任打了招呼后,我自行离开了分局。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我的手机有几个韩牧之的未接来电,我给他发了条微信,告诉他我有事外出,今晚不回去了,把手机关机了。
南城的中秋暑气散去,月明澄澈,我在附近的星巴克端了杯咖啡出来,滨海分局附近没有什么能待着的地方,走了两百多米,有一处围着树的石栏,我坐了上去,看着马路上穿梭的车来人往,我啜着咖啡,心却很满足。这里离他很近,他在里面,我在外面,可以共享一轮清宵明月。
坐了很久,马路上的车渐渐少了,人也渐渐少了,都回家过节去了吧?我一直都很害怕过节,很怕别人团圆而我孤零零的滋味,尤其是和姐姐分开之后,那种孤独,更加刺骨。南城对我来说,不是家,可是墙里有了一个和我一样孤独的陆曾翰,我反而觉得不像往年那么凄清寂寞了。
正想着,面前出现了个黑影,我忙抬起头,高大挺拔的梅主任换了便装,正立在我面前,看着我微微笑着。下午他穿着警服,威严又满嘴理论,让我只想叫“梅主任”,而换了便装的他似乎才和“梅子浚”这个名字气质符合,大长腿,浅蓝色的衬衣,浓眉修眼,即使不说话,也像在微微带笑,“任是无情也动人”。
“梅主——子浚,”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有点脸红,“你怎么会在这儿?”
“加完班,在附近找找吃的,忽然就看到了你。”梅子浚在我旁边坐下,“你不会真的要陪那个陆曾翰过中秋吧?”
下午我所有的话都被全程直播了……当时忘情,现在只能脸红发烫,我看了看四周,哪有什么吃饭的地方?他在分局上班这么久能不知道哪里吃饭?我犹豫地问道:“你不会是特意找我的吧?”
“哈哈,不愧是心理专家,骗不了你。”梅子浚朗声笑道,“不瞒你,是特意找你的,我好奇呀,真有这么好的女人?会陪一个犯罪嫌疑人过中秋,还是隔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