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尔又笑了一声。
“那么你为什么不要我的赔偿呢”
他的声音非常温和,礼貌、温柔、一点如沐春风的柔软,不叫人感到一点冒犯和拘谨。他是天上高贵的明月,她是萤火之光,胆敢拒绝他。宁宁停了很久,即使知道这是危险的,她让自己不要再张开嘴。
她小声说:“艾瑟尔大人,我很感激您的帮助。可是如果在这里的是您没撞到的另一个孩子,您大约会什么都不做。”她说:“所以其实您也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了。我这么卑微,不值得您这样惦记。”
艾瑟尔确实讶异地看了眼宁宁,料不到她说得出这样的话。艾瑟尔对宁宁的记忆只不过是小巷中一场模糊的混乱,他扶剑走过去,呵斥那群抢钱的无赖走开。这孩子被打得厉害,一身的血,衣衫破烂,话都说不清楚。艾瑟尔甚至不确定,宁宁是不是还和三年前一样的瘦小。他好像都没有长大。他停了一瞬间,发现自己心中确实是因为心中那不为人知的迷茫,他太心急,太过逼迫宁宁了。这个孩子被他吓坏了。
他又笑了笑,温和地笑了笑。
“真的吗”他说:“这番话是你自己想的吗尼尼你很聪明,不该妄自菲薄。”他停顿了一下,确定宁宁是不是听得懂“妄自菲薄”的意思。瘦小的暗红头发的孩子,头上戴着破帽子,低着脑袋,动也不动,活似他一走近,就会被他吓死。他确定了,他确实很聪明。
他问:“尼尼,你读过书吗”黑色的睫毛惊慌地抖了一下,宁宁紧张地说:“不,没有,我怎么可能有这个福气读书。”“这样啊,”艾瑟尔说:“你应该读书。”钟声响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看。那是贵族们喝下午茶,和平民们工作,可以休息十分钟的钟声。温和的神色顿时有些凛冽下来,是另一种骑士的严肃的温和。他说:“我得走了,尼尼。”宁宁赶紧说:“再见,非常感谢您,艾瑟尔大人,愿光明神保佑您。”
艾瑟尔看着宁宁愣了一下,随即他摇摇头,失笑的说:“也愿光明神保佑你,宁宁。”他低声说:“愿神保佑所有的人。”
骑士的背影跃下房顶,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马嘶。马蹄声起,而后远去,今天的奇遇到此结束了。宁宁在房顶上呆立了一会儿,直到大雪铺天盖地地漫过来,世界开阔。她打了一声喷嚏,赶紧趁梯子还没再结冰前爬下去。
爬着爬着,她的嘴角悄悄抿起一点明亮的笑意。远处传来连绵的呼啸,教堂正门前的大路直通城门,从宁宁身后清脆的马蹄声一骑绝尘。传令官高声呼喊着:“六国联合使团拜访的国书到了”内城城楼号角嘹亮,城门大开。马蹄声一路向着王宫去了。厨房的门边混乱一片。宁宁脑内突兀的响起来:
“钱宁宁钱宁宁”
小柔兴奋又趾高气昂的喊声。宁宁和小柔的这种通道是无法截断的,她们如果不愿意和对方对话,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听不到,但你不可能无时无刻地想着:我不想听见这个人。只除了每天对话的时间用尽,她们每天只能这样通话一小时。小柔说:“你听见没有,那个号角”
宁宁朝门口跑去,铁匠夫妻跪在门口,嚎啕着哭泣。格吉不耐烦地赶他们走,丽莱用她那双粗胖的手擦着围裙,皱起眉头。几个孩子围在一边,或者被号角声勾搭,探头探脑,想听清发生什么事。被她厉声呵斥着:“进去干活好奇不死你有什么好看的”
小柔在宁宁的脑子里,烦得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哈是使团是我跟你说过的异人的使团”宁宁只来得及在脑子里回:“你说过他们不是异人是人类”“管他呢反正他们来自鲜红峡谷那边他们就是异人他们说要来拜访我我收到了王室邀请出席宴席的邀请函哈”在大雪纷飞的灰暗的现实里,小柔尖利的声音和这个世界鲜明地割裂开来。宁宁皱着眉的听到:“小汉斯要死了”“我们的儿子”铁匠夫妻跪在丽莱面前:“求求您救救他,丽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