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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总是偷偷停在教堂门口想看到他。可远远地看着穷人的守护神,和与他近距离接触, 接受他的帮助, 和他交流, 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艾瑟尔问:“你头上的伤好了吗?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太好了。”
宁宁头上没有伤。在她来到异世界前,一群女生把她堵在厕所里,把一桶混着鸡血的红颜料当头淋在她身上。她还是小声地说:“谢谢大人, 好了。您还记得我, ……我很荣幸。”
如果在这里,穿着别人捐献的破旧的棉衣,手脚伤痕累累地带着钩子,冒着生命危险爬上房顶捅烟囱, 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异世界摸滚打爬,算作健康的话。
没错, 她很健康, 活得很好。宁宁沉默地看着艾瑟尔擦了擦汗, 直起身来, 对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她害怕他, 不想和他多谈论往事,生硬地拒绝他的示好。艾瑟尔也知道这个。好心的骑士大人无奈地说:“我只是来道歉。”
他好心到特地在午饭后到屋顶上等她,替她通烟囱, 完成惩罚。宁宁紧张地扭绞着双手。“您不需要道歉。”她快速地说:“是我撞到的您。”
“布雷迪可能会踩死你。”艾瑟尔笑了笑, 将钩子递给宁宁。宁宁不得不接过来, 再次向他小声地道谢。宁宁低着头, 她能感觉到那双蓝眼睛几乎是审视地看着她,扫遍她全身上下。宁宁身上的毛一定全都竖起来了,艾瑟尔说:“给你,接着吧。你的工钱不是被扣了吗?”
他给她递了一个钱袋,一个棉布的小袋子,那种棉布比宁宁用来当止血布的还好。她光凭钱袋坠下的重量就能知道里面起码有好几个硬币,骑士大人总不会专门用钱袋装着铜币打赏给小孩吧?宁宁立刻本能地说:“艾瑟尔大人,我不能收。”
艾瑟尔的手悬在空中,似乎很尴尬地悬着那个钱袋,他们之间僵持了一会儿,宁宁倔强地低着头,尽管那双没有带上铁手套的修长的、现在染上了煤灰和脏污的手指,也能一收拢就把她捏死。她听见在上头有无奈的笑声。钱袋收了回去,她的眼角余光瞟着骑士将钱袋收到随身的袋子里,他的动作非常秩序利落,给袋子打上结,捡起手套带上,披风整理了一番,扣在胸前。他还随身带着短剑,剑鞘撞击在大腿上,清脆作响。
如果想到这个动作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话,就会在他那温和的动作中感到一阵凛冽令人畏惧的气势。整个雷乌斯的人都知道,艾瑟尔骑士长在对异人的作战上骁勇果敢。他带领圣殿的士兵们清扫了几十个战场,夺得了莫大的功绩,在那之后,他被晋升为大骑士。他的温文可亲之后,矢车菊的笑容之后,也有风刀霜剑的可怖,那是无数条堆积的人命,在城市之外的荒野中,亡魂缭绕,白骨成堆。
雪越发大了,刮得宁宁脸颊发痛,圣光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小腹里又隐隐的漫上痛楚来。
高大的青年越过她,踩着房顶上的积雪,悄然无声地走过去。披风擦过宁宁的身体,宁宁本能地往旁边避了一下。她想要不要说“艾瑟尔大人慢走”,赶紧回过身来。艾瑟尔在她面前笑了一下。“尼尼。”他说,他竟然连宁宁的名字都记住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很让人害怕吗?”
宁宁动了动嘴。她不是害怕他,自从春日祭参加过艾瑟尔凯旋的庆典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里,她每天路过教堂,都要在那里站住脚,看一看向四面八方飞驰而去的,威武不凡的骑士们。她害怕恐惧而抗拒接近的是,随着艾瑟尔之后而来的,一切不确定的危险。
艾瑟尔记起了她,危险已经在他身后如影随形了。如果她还明智,她就应该马上跪下来,祈求骑士大人的宽恕,让自己淹没在一切平凡的人之中。她小声说:“艾瑟尔大人,大家都爱戴您。”
艾瑟尔又笑了一声。